第495章 恶魔
第495章 恶魔
所有见过赵无忌并领教过他的剑的人，都和杨树有着同样的想法。在当代世间，很少有人在剑道一途上有赵无忌这样惊艳的天赋。就算是靖太祖时代的第一剑客仁王赵仁，在剑道上的天赋也未必能胜过赵无忌。每个人都相信，只要赵无忌不中途夭折，并有和他同一代人相同的成长时间，他一定会成为当代第一剑客。到那个时候，剑客无忌才是真正的剑客无忌。到那个时候，他的剑才是真正无人可挡。
但现在是现在，显然不是那个时候。
“末日斩”的确已经非常强大，一剑让杨树看到了自己亦真亦假的未来，并又在这种迷茫彷徨中一剑斩下，要把这种亦真亦假的未来一剑斩断。没有未来的人生必将是终止的人生。在这一刻，杨树所能看到所能感受到的世间万物，皆是剑，皆是要杀他的剑。
所有的事物都化成剑要杀他，所有的感知也凝结成杀他的剑气要杀他，那他自然就显得渺小了。无论谁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敌人，谁都将会显得渺小，除非他有战胜这个世界的力量。
杨树没有战胜这个世界的力量，但他的力量足以战胜赵无忌。
就在“末日斩”几乎要带走杨树性命的时候，杨树的体内顿时迸射出一道充满血色的红光。
刹那间，所有的剑意顿时凝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剑意都变得胆怯。
那道红光顿时扩散开来，最后像是化成了一张大手，将赵无忌的身体一把抓住。这大手又像是巨大野兽的嘴，一口将赵无忌吞了进去。
下一刻，赵无忌全身麻木，环顾四周，已置身于一片血色火焰之中。
火焰深处，杨树的身影向他徐徐走来。
赵无忌突然明白，他已被杨树拉进了魂术结界。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赤血凤凰心的力量，成为血族人了。一年前你才小魂丹境，现在居然已成就阳神。这个速度，简直令人无法想象。”赵无忌微仰着头，有些自嘲地笑道：“连身体和灵魂都能出卖，那你出卖一点忠诚和友情又算得了什么？是我没有看透啊！”
杨树道：“我说过，你杀不死我的。”顿了一下，杨树又补充一句说道：“当然，若是你的境界和我一样，今天我会死的很惨。”
赵无忌叹道：“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结果是我已经败了。”
杨树沉默。
赵无忌平视着杨树，道：“你得到了力量，得到了权势，得到了财富，难道你真的能够心安理得？你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梦见王爷？会不会梦见秦婶？会不会梦见小草？难道你觉得你现在的生活真的有意义？”
杨树双手一挥，围绕着两人的结界变得更加厚重了，杨树似乎想要隔绝结界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让任何声音和动静都无法传递出去。
然后杨树大骂道：“难道你觉得你做的事就有意义？你明知自己现在实力不够，却不知道卧薪藏胆，厚积薄发，却一个人独行来到皇城。你一个人能干什么？这皇城的重要人物，你能杀得死谁？好吧，你要杀我，可你就算杀死了我，难道你能走得出去？血朝现在势大，底下一些信仰力量的人非常狂热，就算死一个天王，依靠赤血凤凰心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就会培养出一个新的天王出来。你这种反朝廷，或者说复仇的方式，根本就是蠢！”
杨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然变得愤怒。
赵无忌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道：“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你个白痴！”杨树突然窜到赵无忌的面前，仿佛恢复了当年和他斗骂时的感觉，道：“一年来剑法长了不少，但脑子还是没长！”
赵无忌也喝道：“你说明白点！”
杨树喝道：“报仇不是只有一种方式！白痴！”
闻言，赵无忌突然用愕然的目光看着杨树，眼睛再次眯成了一条缝，道：“难道？”
杨树怒道：“只知道无畏的拿着一把剑去砍人不是勇敢，而是愚蠢。虽然是忠诚，但也只是愚忠。这一年来，你处处被追杀，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你很累。那这一年，我把灵魂和肉体出卖给魔鬼，每天睁开眼睛便为魔鬼杀人，杀的多了，连我自己都差点忘记自己究竟是谁，难道我不累？”
“杨树，你凭什么相信你？”
“我有说过要你相信？我刚才说这么多，无非是想骂醒你。”
结界中的火焰“噗嗤噗嗤——”地燃烧着，一阵阵火舌朝赵无忌伸去，灼烧他的衣角。
赵无忌呆呆的愣在那里，半响没有出声。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我知道你最恨的不是杨逍，而是我。但我能告诉你我出卖王爷出卖兄弟甚至出卖自己都是为了心中的那个目标？难道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杨树才是天下第一除魔卫道的好人？”
赵无忌依然愣在原地，没有出声。
但杨树看见，他的身体正在颤抖。
最后他看见，赵无忌脸上流下了眼泪。
“你娘的还配做我和小草的大哥？我从来没见你流过泪，今天却在我这里流了两次，老子又不是要死了，你哭什么哭，真他娘的不吉利！”
赵无忌突然朝杨树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兄弟……”
杨树也紧紧地抱住赵无忌，但很快便松开，道：“我这个结界能隔绝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但若使用的太久，难免会惹人怀疑。”
说着，他将一颗魂丹递给赵无忌，道：“拿着这个本命魂丹，在我打开结界后自爆，然后逃跑。”
赵无忌疑问道：“你是说，一直有人在看着我们？”
“废话！不然我用结界干什么？”
赵无忌一想也是。血族这般强大，他却能从玉京城一路无阻进入中王府，这其中是杨树故意为之没错。但就算皇城的安全是由杨树负责，杨逍作为血帝，多多少少也会安插一些自己的人手。那么赵无忌入皇城，他也肯定是知道的。可他也选择了放行，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要看杨树会和赵无忌发生些什么。
赵无忌道：“本命魂丹自爆，威力无穷，虽说你是阳神境，死不了，但肯定会受伤。”
杨树一脸没好气地喝道：“你这是屁话！我若是不受伤，你能跑得掉？那样不是太假了？”
“说的也是。”赵无忌接过本命魂丹。
见赵无忌接过魂丹，杨树便收了结界。
雨夜之中，已不再只有他们两人，整个中王府的院子里，已全是血族人。
每个血族人都手执一把猩红色的长弓，搭箭上弦，死死的对着赵无忌。
而赵无忌的上空，悬浮着两个全身包裹在血色红光下的身影。
杨树暗自心惊，原来是东王龙墓和南王白雁来了。
他知道，此时的赵无忌就算有本命魂丹在手，也是插翅难逃。
而赵无忌也明白了这一点。
刹那之间，他向杨树投去了一个眼神。
感受到这个眼神，杨树的心中顿时极为惊恐。
他和赵无忌默契十足，很清楚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那是在说：“杀死我，杨树，快杀死我！”
“放箭！”
半空中的白雁突然一声令下，顿时无数支红色利箭朝赵无忌飞了过去。这些利箭不是普通的箭，而是由一片被赤血凤凰心注入过力量的桑树林中的木材制作而成，均有摄魂夺魄之威。
若是被这些箭万箭穿心，魂客立马就会魂飞魄散。但以赵无忌的身手，要躲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这些箭却纷纷插进了他的身体。
这时，他再次朝杨树投向那个眼神。
杨树头暴青筋，体内几乎发出一声沉闷狂暴的怒吼，伸出手抓住了赵无忌的脖子。
赵无忌浑身脱力，利用最后一丝力气将龙剑化为剑龙纹，意味深长的看了杨树一眼。
杨树明白他的意思，那是不能让剑龙纹传承落入血族手中。
于是他手臂上燃烧起滚滚火焰，这些火焰顺着他的手臂向赵无忌蔓延过去。
下一刻，赵无忌就在杨逍的手中变成了一个火人。
看到这一幕，龙墓和白雁微微一愣，两人互视了一眼。似乎他们并没有想到，杨树居然下手如此之狠。原本他们过来，也是杨逍的吩咐，杨逍担心杨树对赵无忌下不了狠手，就让他们来替杨树杀了赵无忌。却没想到，杨树下手比谁都要狠。
“大哥，我的这些火焰不是凤凰火焰，也没有使出赤血凤凰血的力量。你的肉体死后，灵魂不会消亡，生命精华和力量不会被赤血凤凰心抽走，能够命丧黄泉。既然人间已不容你，我就送你去冥界。你就在冥界等着兄弟来和你重逢吧！”
杨树心中痛苦的自语，然后加大火势，瞬间将赵无忌的身体烧成灰烬。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哭。
但他始终没有流下眼泪。
龙墓和白雁就在上空看着，或许杨逍也在远远地看着，他怎能流泪！
有的时候，有泪并不一定真心，无泪并不一定无情。
但他的心中却在滴血。他想过种种和赵无忌相见的画面，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用自己的一只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
一年前，他弑主。
一年后，他弑兄。
血帝二年这个充满着血腥味的年份，让杨树成为人们眼中最邪恶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