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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风口浪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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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风口浪尖(二)

烈日下茫茫一片的黄水一眼望不到边际。昔日繁华的开封城此刻已然淹没在这滔滔洪水之下了。只有开封东南角的繁塔寺还能顽强的从洪水中露出大半截塔身或是大殿高耸而又华丽的屋脊。另一边的禹王台更是像一个孤岛一样,四面被黄水围困。不远处的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舢板和木筏正不断的搜索着幸存者。希望能从零星冒出的屋脊、树叉上找到几个活口。有时就算是找到一个幸存的清兵都会让搜救队兴奋不已。然而经过连续数日的搜寻之后找到幸存者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起来。腐烂发涨的各种人畜的死尸夹杂着树枝就象皮球一般漂浮在打着旋儿的河水中。但人们好象还不死心只要这水一天不退却他们就决不会放弃最后的那么点希望。于是就算是现在河面上已然能听到人们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而在南岸的河堤上此刻却是有着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情景。临时的码头上十来个明军战士正忙碌地从船上卸下一包包的抢险料物。一旁的空地上一群老百姓正有条不紊的将沙土装进麻袋之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约莫着算来也有百十来号的人。他们都是开封周围受灾乡县的老百姓。原来虽然受了不小的损失但开封城外的明军还是在黄河决口之后的第一时间里便开始出兵救援老百姓了。各个部队将水性好的将士都征集起来组成一个个的小组划着小船和木筏将开封城中的难民悉数救出来,有地方去的难民立即给粮遣散,没有地方去的就在朱仙镇收容起来。方圆百里的百姓在得知明军在此地抗洪救险后便纷纷自发的前来帮助明军一起修复河堤救援幸存者。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便随着明军战士一起抗沙包、钉木桩子。那些年纪少大体力不够的便和一些壮妇们一起相帮着装沙袋,捆扎沙袋。随着抢险工作的逐步进行周围前来帮忙的老百姓也越来越多起来。不但出工出力甚至摘下了自家门板做成木筏来一起搜救。

河堤上一队队年轻后生迅速的将一包包沙袋投到河堤的缺口处。另一边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则吆喝着响亮的号子在水中夯击高过人一头的木桩。那木桩夯击十来下后,再棒的小伙子也会臂酸手麻。于是第一组打完,第二组便接着上。如此往复着一根根原木桩便牢牢的扎在了决口处。灼热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赤裸的背脊泛着黝黑的光芒。汗水和泥水交织在了一起,放眼望去竟也分不清谁是军爷,谁是百姓,谁是长官,谁是士兵了。每个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堵住缺口保住堤坝。

然而汹涌的黄水不断地拍打着河堤仿佛极不甘心的想司机反扑一般。激起的水花沾湿了杨绍清卷起的裤脚。但杨绍清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他正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奔流不息的洪水以及忙碌着的将士和百姓们。原本还在河南固始县监督史灌河的杨绍清一得到黄河决口的消息便毫不犹豫的申请来到了最为危险的开封地区。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第四军团的第十三步兵师官兵以及卢州府一个团的国防军。这些刚刚整编完毕的将士还未来得及上战场杀敌,却先投入到了抗洪抢险之中。然而这是一个比沙场还要危险的战场。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当属贾鲁河、惠济河流域。由于这几十年来内乱不断朝廷对于黄河流域的水务一直疏于管理。在加上前些年李闯水淹开封造成各地的防洪堤坝大多残缺不全。便成了这次洪灾迅速泛滥的一个重要原因。若说这次的洪灾有三分是天灾的话,那另外七分就是彻彻底底的人祸了。为此杨绍清觉得自己的身上的担子着实不轻,始终不敢有半点的大意。

同众人一样杨绍清也已经连续工作数日了。现在的他穿着便服、卷着裤脚、打着赤脚、带着斗笠,身上粘满了黄泥,咋一看同底下的民夫没有两样。然而在他的脑中正在精确的计算着底下滔滔洪水的流速以及堤坝所能承受的冲击力。杨绍清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暴雨夹杂着山洪会使现在的河岸崩塌,出现散浸、管涌、流土等重大险情。按照这里老河工所建议的方法,明军现在是采取将土袋用麻绳编联成排沉入河底,以覆盖崩塌面来遏止岸坡继续崩塌。

只见底下的抢险队正小心翼翼的将捆扎拴编一块的沙包排体沉入河堤的决口处。为了便于合作众人被分成若干个抢险小组,每组装袋6人,运袋6人,捆扎拴编袋4人,牵拉松放主绳2人。而沙包排体上各有上下主绳各2根,下主绳先平摊于操作面上,两绳距七公分左右,下端拴连土袋,上端用活扣拴在堤顶木桩上,便于松动,使排体下沉。由2人操作上主绳,同下主绳结合拴捆土袋,务求上下袋挤紧捆牢,不留空隙,避免流水淘刷塌面。另一边捆编袋2人面对面操作,先将子绳同下主绳连接平摊,将两袋口相对挤紧,拿起捆袋子绳,同上主绳有机结合后,互递子绳相对用力,捆袋至紧,尔后踩扁。依此类推,边排边松动下主绳下放,露出水面一米左右,防止洪水上涨和风浪淘刷坡顶,一块排体制成护盖后,将上下主绳合并拴在桩上。各排接头处,沉放时也力求贴靠紧密以免散头。

由于连日来各组将士已然有了合作默契,整个打木桩垒包过程显得有条不紊。原本的硕大的缺口也在众人的努力下越缩越小了。杨绍清的紧锁的眉头也有了些舒展。只见他转身朝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农拱手行礼道:“多亏李老丈指点。我等才能如此顺利的堵住缺口。杨绍清在此代豫东百姓谢过李老丈了。”

“诶,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杨大人这么做可折煞老汉我了。”那老汉连忙受宠若惊的摆手道:“老汉我只是从小在黄河边长大,做过几年河工。才摸得这河的脾气。杨大人来自千里之外的岭南却对这河如此了解。这才让老汉我佩服呢。”

“老丈客气了,我也只是看些书查了些资料罢了。若没有老丈的指点我等还不知要走多少歪路呢。不过,眼前这河水还是湍急得很。护堤排水正是我们的当务之急。刚才刘营长跑来报告说在背水堤脚以外出现了四处涌孔。喏,就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也有两处。”杨绍清边说边指着一份地图笔划道。这份图纸是他到开封后根据自己连日的走访绘制的临时图纸。实比工部提供的旧地图要精确得多。

“哦?有这事?”李老丈一听不由的皱起了眉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该在立刻清除涌口周围杂物,在出口处用土袋筑围井,以麦草作滤料。并在距地面两尺的高处开一三寸的孔洞用来排水。不过具体情况如何那还要跑去看了才知道。”

“那好,待会儿我叫上刘营长他们即刻就看个究竟去。”杨绍清听罢卷起了地图点头道。一旁的李老丈见状却关切的说道:“杨大人,这事我和刘军爷他们一起去就行了。你还是下去歇一会儿吧。从前天晌午到现在您还没歇息过呢。怎么着也要吃口饭再说吧。”

“没事的李老丈。我身上带着干粮呢。”杨绍清摆了摆手道。却听身后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笑道:“你那干粮就是那半块窝头吧。”

杨绍清不由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正笑吟吟的站在他的身后。那女孩儿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条乌黑的辫子又黑又粗。眼见杨绍清回头看着自己原本泼辣的女孩脸上竟也泛起了一丝红晕。却见她连忙低下了头将一碗水和三个白面馒头塞到了杨绍清手里羞涩的说道:“给吃吧。其他人都已经发到。”

杨绍清接过馒头和水往四周一瞧。果然周围有不少妇人们正忙着给堤坝上的干活的众人送水送饭。原来由于黄水泛滥,到处漂浮着死尸,且都已经腐烂,因此周围的河水也不能饮用了。众人只好从数里以外山上的水井中打水饮用以防瘟疫传播。眼见着周围众人都开始吃午饭了,杨绍清也就此席地而坐狼吞虎咽起来。然而他才刚吃了没几口那刘营长忽然跑了过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顿时杨绍清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他连忙将碗一放,怀揣着剩下的馒头,便随着刘营长匆匆的向河堤的另一头跑去了。全然不顾那女孩儿在他身后的叫喊。

“真是的,还有小半碗水没喝呢。就这么跑了。”女孩儿一边“抱怨”着一边则细心的将杨绍清刚才用过的碗擦干净后用一块小碎花布单独的包了起来。

“芝兰啊,那杨大人就是这样子的。他可真是个好官啊。咳,咱开封老百姓这些年遭得罪可不少。就盼着来这么一位青天大老爷了。幸好,老天爷派了个杨大人来。哦,还有你师傅。芝兰,你师傅也是难得的好人啊。她可救活了不少百姓啊。”那李老丈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杆旱烟抽了两口。

“那当然,我师傅可是一等一的大好人。要不大家伙怎么都叫她活观音来着呢。”芝兰一听有人夸奖她师傅便立刻得意起来。而那李老丈却笑着说道:“你师傅可是一等一的大好人。那杨大人呢?”

芝兰被李老丈这么一说小脸刷得一下子就红了,啐了一口道:“不和你说了。”这下李老丈可笑得更厉害了。却见他笑了一会儿后喃喃的说道:“其实依我看咱们的首相大人才叫真真的为咱百姓着想呢。虽说靼子炸了河堤。但你瞧瞧这些来帮我们修堤抢险的军爷,还有杨大人不都是首相大人派来的吗。还有在朱仙镇的收容咱的营地和现在的粮食哪儿一样不是首相大人给咱的。就算当年的闯王也没这么照顾咱老百姓过。”

可就在李老丈一个劲的叨念时,一旁的芝兰突然就霜了下来。只听她一个冷笑道:“哼,你们都被那女人骗了。她才是这世上最恶毒的人呢!”说罢便拿起篮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一头雾水的李老丈拍了拍烟锅子纳闷的说道:“嘿,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厥着小嘴的芝兰很快的就随着其他妇人一同乘着小船回到了几十里地之外的朱仙镇。如今的朱仙镇里里外外满是白色的帆布帐篷。这里是离黄水最近的一处难民营地也是明军在抗洪的总指挥所。来自开封城、朱家寨、马家寨等地的难民大多被临时安置在此。朝廷在此不但设立了粥厂。另外还设置的专门的战地医院来抢救灾民以及预防瘟疫的泛滥。而众人口中的“活观音”正是此地的总护士长李凤儿。

当芝兰捧着碗筷匆匆走进挂有红十字旗帜的帐篷时。刚刚随德里古斯神父处理完几个急救伤员的李凤儿也走进了帐篷。比起几年前现在的李凤儿变得更加温柔知性了。只见她身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脖子上挂着一根银色的十字架,乌黑的青丝在脑后盘成一个圆圆的发髻。左手上的那个玉镯子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物。

而芝兰是李凤儿在两年前无意中收留的一个流浪儿。由于其聪明伶俐又会识文断字便一直留在了李凤儿身边当助手。此刻眼看着芝兰厥着小嘴的样子李凤儿不由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谁又惹了我们的芝兰小姐?”

“师傅,为什么每个人都说哪个孙首相好呢?”芝兰沉默了半晌问道:“要知道她杀了许多人啊!”

“那是因为她是首相,她是将军。她有她要保护的东西。”

“难道她杀的没一个人都是该杀的吗?难道那些人都该死吗!”芝兰突然抬头倔强的问道。在她的眼中李凤儿读到了一丝愤怒。于是李凤儿想了一下回答道:“主说每一个灵魂都是平等的。只有主才能作出最后的判决。我想就算是首相大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

“那主会惩罚恶人吗?”芝兰连忙追问道。

“在主的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有罪的。”李凤儿以虔诚的语气回答道。

“那杨大人呢?他也有罪吗?他可是个好人啊。”芝兰不解的问道。

“那个杨大人是杨绍清大人吧?”

“诶?师傅认识杨大人吗?”芝兰惊讶的问道。

“那是当然啦。杨大人可是我们首相大人的相公啊。”李凤儿听罢莞尔一笑着回答道。

“什么!杨大人是那个女人的相公!”芝兰听罢顿时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反应过来。手中不断的绞着手帕,心中不断的喃喃自语着:“他怎么可能是那女人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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