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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世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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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十世鬼胎

听过师傅的许多故事,然而我和师傅第一次去捉鬼却是在92年的暑假。

记得那天师傅提着在中国还并不怎么常见的吸尘器,一路颠簸到了湖北武汉的某个农村。

叶家村靠山靠水,是个风水宝地,可我有些想不通,这地方到底是怎么会有恶鬼出没。

师傅叼着烟,满口脏话:“你晓得个锤子,鬼就是鬼,跟风水有个鸡巴毛关系。”

那年我才八岁,很不满师傅的解释,偷偷在后踩了他的鞋跟子一下,这老头哎哟一声几乎摔倒。

师傅宝一样抱着吸尘器,生怕摔坏,回过头准备脱鞋子,看样子是准备拿鞋底子抽我,可他想了想又算了,只狠狠瞪了我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我憋着嘴十分不满,这一路长途劳累,到了叶家村已临近午夜,乡间夜晚蚊虫又极多,双手都被咬出好几个大包。

叶家村靠山的一间土砖房前还亮着灯。

师傅带着我一路摸了过去,在夏日夜间的蛙鸣声中敲响院子的门。

开门的是个高瘦老头,眼下吊着两个极大的眼袋,看上去好几日没休息好了。

高瘦老头打开门左右看了眼,紧张问道:“是张天师吗?”

师傅推门而入:“要不然谁家娃儿大半夜还来敲你这闹鬼人家的门?”

老头跟遇到救星似的大声喊:“可等到您了!”

我在边上听了半天,才完全知晓这两个老头在说些什么。

原来高瘦老头叫叶大牛,一辈子勤勤恳恳,从未做过什么坏事,这一生过的也算顺利,有儿有女,只是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他老伴儿突然中了邪,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大喊大叫,儿子媳妇都被吓出去住了!

我从小跟着师傅不知道听了多少这些故事,当然不会害怕,于是没心没肺问:“这都半夜了,怎么还没听到声音?”

这话刚问完,就后悔了,土砖房的里屋,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嘻嘻,我们一起来玩吧!”这声音跟喉咙中藏了只尖爪猫,在使劲挠着一般。

里屋一连喊了几声,突感一阵阴风袭来,我全身就忍不住一抖。

“你瓜娃子可长点心!”师傅摸着我的头,帮我定下魂,而后对叶老头说道:“除了半夜喜欢喊叫,还有什么症状没?”

我在边上心有余悸,不敢造次。

叶老头一脸担忧:“力气好像变大了一些。”

师傅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提着吸尘器进了屋内。

我在身后跟着,一直很好奇师傅到底会怎样捉鬼,用吸尘器吸?

叶老头家里只有一盏五十瓦的灯泡,不知是不是灯泡有问题,灯光闪烁四周昏暗,推开内屋木门,一阵恶臭迎面扑来。

只见一个干瘦老太太躺在床上,双目无神,整张脸都凹了进去,四肢被粗麻绳捆在床上,结实的木床竟然被这老太太摇晃得吱吱作响,大有散架的姿态。

师傅拿着吸尘器,也没接电(事实上土砖房里也找不到像样的插头),就这样在老太太身上扫了一圈。

神奇的是,没有接电的吸尘器上,红色的电源灯竟然一下子亮了起来!随着电源灯的亮起,室内的小灯泡也跟着忽地一闪。

虽然电源灯很暗淡,而且只是稍纵即逝,但在昏暗的土砖房内却异常显眼。

老太太这时动作越来越大,几乎将床都给摇塌,并且喊的更加撕心裂肺,‘我们一起来玩吧’的声音不断传出,让人背脊一阵发凉。

没有通电的吸尘器电源灯竟然亮了,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匪夷所思,不过叶老头是个朴实农民,不知道吸尘器是什么玩意,只能干巴巴站在一边看师傅耍宝。

“你说这是什么症状?”师傅收了吸尘器,皱眉问。

叶老头摸着脑袋,看着老伴的模样,满面担忧:“是撞邪了吧,记得我岳母也是撞邪死的。”

师傅哦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躲在师傅后头,没敢凑到床前,因为老太太的眼珠子正瞪得老大,因年老昏黄的眼珠子正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

很难想象一个脸颊都瘦到凹进去的老太太,眼睛是如何瞪的这么大,她那干枯的皮肤,与脸上的异样的黄色气息,让我不敢靠近。

老太太干枯脸上忽然爬起一抹笑容,大声喊道:“嘻嘻,我们来玩吧!”

我被吓的魂都丢了出来,师傅这时候重重拍了下我的背,而后将一团黑乎乎的粉末撒到我鼻子中,大喝道:“归来!”我心神定了下来,再也不敢朝床边多看一眼。

做完这些之后,师傅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符纸,啪一声贴在床边,这老太太才眼睛一合,沉沉睡过去。师傅轻声说:“今天太晚了,先睡一宿,明天再说。”

说完自顾自在大厅的条凳上睡了下来。

叶老头没见过吸尘器,但符纸他是知道的,见到刚才神奇一幕,半响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一拍大腿道:“大师,果然是大师!大师吃了没?我去给大师下碗面。”

睡在条凳上的师傅哼哼两声:“素的我可不吃。”

叶老头点头哈腰下了两大碗面条,里边的腊肉甚至比面还多。

师傅吃的痛快了,翘着腿说道:“你这撞个锤子邪,分明是怀了鬼胎!”

我在边上唆着面,直翻白眼,虽然那时候我年龄尚小,但我知道一个看上去快八十了的老太太怎么可能怀孕。

叶老头在边上也是一脸不信。

师傅哼了一声,或许是刚才腊肉吃太多,嘴里咸的慌,自顾自倒了杯水,喝完水才说道:“你们知道个屁!”

“你家老婆子是不是祖辈都住在这里未曾离开?”

叶老头一愣,点点头。

师傅再问:“你岳母是不是也是撞邪死的?”

叶老头刚才说过这个,这会自然也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岳母的母亲怎么死的?”师傅又问。

叶老头这下完全愣住了,他低着头良久才说道:“好像听说过传闻,也是差不多这个年龄撞邪死的,不过年代太久远了,没人当真……”

师傅喝了口水,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个女儿?”说完,他没等叶老头答话继续道:“也不知道你倒了多少辈子血霉,十世鬼胎都能被你碰上!等鬼胎转了十世,三魂七魄全部凑全之后,这叶家村都得玩完!”

整个叶家村都得玩完?我那时年幼,没有意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一个劲的唆面。

叶老头也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严重,一个撞了邪的老婆子怎么可能让叶家村玩完?

师傅放下红星茶缸,一脸严肃:“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你,你家老婆子什么情况你自己最清楚,稍有本事的人都能看出,这鬼胎已经转到第九世了,三魂七魄健全了三魂六魄,等你家老婆子死了,再转移到你女儿身上……”

师傅话没说的太细。

叶老头一脸惊恐。

师傅不再说话,突然起身进屋,把老太太床上符纸给撕了下来。

“嘻嘻,嘻嘻,来陪我玩吧……”老太太瘆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叶老头完全慌神,一屁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这个高瘦老头抱着师傅腿哀嚎道:“天师,您可得救救她啊!”

师傅扶起叶老头:“你不说我也会救,放任十世鬼胎出生可是要遭报应的,不过现在可慌不得,放心好了,你家老婆子一时半会死不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说着倒头就睡。

我这时候也累了,一大碗面也不吃完,跟着师傅也在条凳上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就被鸡鸣给吵醒。

醒来的时候师傅已经不在,我则被抱到了另一件屋里的床上。

只听到外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待出去一看,只见师傅和叶老头正扎着一个纸人。

好奇凑过去一看,好家伙,两老头竟然拿柳条做框架扎纸人。

叶老头给我端来一碗鸡汤面。

“师傅,柳条不是聚阴的吗?”我吸溜了两口面条,好奇问道。虽然年岁尚小,懂的不多,但我知道,柳条聚阴,再用柳条扎纸人,这阴上加阴的玩意,不是邪门?

师傅叼着根烟,含含糊糊道:“你懂个锤子!我们就是要把鬼胎引出来!”

“鬼胎出世,不是会有天大的劫难吗?”叶老头对这事儿一知半解,只知道有天大的劫难。

师傅哼哼道:“都说了你们懂个锤子,跟我干就是了!”

我年岁小,扎纸人帮不上忙,只好听师傅的吩咐,把他们早已准备好的雄黄跟黑狗血绕着屋子撒了一圈。

“黑狗血与雄黄可以辟邪,阻止鬼胎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师傅解释道。

我歪着小脑袋问:“鬼不是白天不出来吗?”

师傅使劲敲了敲我的脑袋,骂道:“不学无术,鬼魂说到底也是魂魄,你体内也有魂魄,你怎么能在白天出来?况且黑狗血与雄黄,只是为了隔绝老太太体内鬼胎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要让鬼胎知道我们正在扎纸人对付他,他还会被引出来吗?”

我虽算不上天资绝顶,但也能称得上聪明,瞬间明白了师傅在说些什么。

师傅满意点点头,笑道:“别到处跑,待会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我朝师傅做了个鬼脸,三口两口扒干净面条,一溜烟跑了出去,再呆在这里我都快闷死了。

叶家村好山好水,我自然玩的痛快,直到午饭时候,才饥肠辘辘的回到叶老头家。

师傅的纸人也扎好了,内里用柳条做骨架,外边大红大绿的扎成了一个小姑娘模样。

此时已近正午,叶老头却不在家中,但他家的门窗都蒙上了厚厚的黑布。

我正好奇,这老头就哼哧哼哧从外边跑了进来,手中还捏着一把头发,跟一张纸条。

“天师,这是我女儿的头发,我给拿过来了,还有他的生辰八字。”

师傅接过,看了看,将八字与头发扎入纸人中,而后取出一张符篆,贴在纸人胸口。

我从未见过师傅真正施法,在边上好奇看着。

此时叶老头家院墙外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乡民。

师傅皱了皱眉眉头,没说什么,他咬破中指,在符篆上轻轻一点,这纸人竟然突然变得鲜活起来。

明明只是这轻轻一点,师傅的脸色苍白了许多。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一指并不是将普通的将中指血滴出,而是真正的将自身元气逼出体外,这可是要折寿的!

纸人变得鲜活许多,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能看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徒儿,等下你随为师进去。”师傅少有的严肃对我说道,“叶老头你就留在外边,看好别让任何人进屋。”

叶老头忐忑点点头,脸上爬满担忧。

师傅随后拿着纸人,带我入了被黑布封住门窗的土屋内。

一进到屋内,温度仿佛徒然降了十几度,明明是夏日正热天气,竟然冷的人不由自主打颤。

“十世鬼胎,叶老头真是倒霉。待会我要用这纸人引鬼胎出来,你站在旁边不要出声。”师傅满脸严肃,“纸人是叶老头女儿的替身,等鬼胎附在纸人身体里之后,我要烧了他,再把鬼胎打入你体内。”

我背心一凉,吓一大跳。

师傅又说:“放心好了,鬼胎鬼胎,自然是女人才能怀的,鬼胎要是附在男人身上,无伤大雅。”

我将信将疑,师傅摸着我的脑袋笑了笑,满脸温和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十世鬼胎了,要不是为了你娃儿,我才不会来这里遭这个罪,刚才那滴中指血,折了我十年寿数呢。”我记得师傅这个表情,有些无奈,也有些悲伤。

说完这话,师傅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低声道:“知道什么是阴阳吗?阴阳讲的是阴阳的落差,至阳转阴便是含阴,至阴转阳便含阳,正午时分,天地由至阳处往至阴处落,也就是说在这一瞬间,是相对的至阴点,到时候我们骗鬼胎出来。”

我点点头,忐忑站在一边,打量着这间阴森昏暗的土屋,由于门窗都被黑布捂了个严实,只能靠那个不断闪烁的五十瓦灯泡照明,因此此刻比夜间更加昏暗。

师傅则拿着纸人,右手微掐,闭目站立,一会之后,他猛然张开眼睛,双目如电,低喝一声:“动!”便将手中纸人给掷了出去。

说来也神奇,纸人被师傅一掷,仿佛有生命一般,欢快的朝着老太太的床边落去!

我吓一大跳,昏暗房间中,一个花花绿绿的纸人不偏不倚在老太太床前落定,直勾勾看着床上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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