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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压

第三章 两难 目录 第五章 8·16专案组

第四章 重压

凌晨三时十五分,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进沪宁高速芳茂山服务区。

叶儿与陈依颐都不知道曲奇为什么在此停车。

上路前,油箱已经加满,陈依颐还叫上福华造船行政部的一名专业司机做曲奇的副驾驶,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停车。

“陈小姐,李先生吩咐,你们要换一辆车去开封。”曲奇用一句简单的话解释了原因,他指着旁边道;“那是望海医院的车。”

叶儿看一眼,旁边果然停着望海医院的商务车。

“你不去?”陈依颐敏感地听出曲奇话里的意思。

“我开这辆车送你们到南京,过了南京,下面就不会有危险了。”曲奇拉开车门,同时,杨辉从另一辆车上下来,打开车门。

陈依颐还要说什么,叶儿拉拉她,示意不要耽误时间。

很快,两辆商务车一前一后开出茂山服务区。

曲奇与开着福华造船的商务车在前,望海医院的那辆车由杨辉驾驶,紧跟在后。

凌晨四时许,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段,后面是一片漆黑,前方的云层被南京城的灯火映出些昏黄。

曲奇忽然放慢速度,示意后面的车超过去。

陈依颐正昏昏欲睡,没觉察到外面发生的情况。叶儿却睡不着,她不无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一副惊心动魄的景象映入眼帘。

高速行驶中的黑色商务车猛然一个急刹横在高速中间,曲奇拉着福华造船的司机敏捷地拉开车门跳下来,翻滚着遛下路基。

“轰!”地一声巨响,商务车被猛烈的撞击,爆出一团绚丽的火焰。

杨辉并没有停车,似乎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平稳而快速地把后面的爆炸变成远景,直至消失。

手机的鸣叫声把陈依颐从浅睡中唤醒,她拿起来听了片刻,急忙惊恐地回头看。

当然,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叶儿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陈依颐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对着手机说:“知道了,曲先生没事吧?……就按他的意思办。你不是一直想去采购部吗,等这件事结束你不用开车了,去采购部报到。”

车祸现场,黑色商务车被撞进隔离带内,因油箱被撞引发的大火熊熊燃烧着,撞上来的越野车的司机位置上有一个人在火焰中哀号、呼救。

曲奇从脚下那个被他拉出来的人身上掏出一本护照,看一眼丢到地上。

后面已经停下了十多辆车,几个人在远处不安地张望着,有两个人拿着手机在拍摄。

从一辆白色房车上跳下来三个人,手里拿着大容量泡沫灭火器灭火救人。

“没用的。”曲奇说。

“救人啊,你们大陆人就是没有爱心。”一个带着棒球帽的中年人气急败坏地叫嚷着。

“生不如死。”曲奇又道;“碰碰车,不该开到路上来。”

听到曲奇的话,三个救火的人马上停下来。

“来,我们商量一下,这件事该如何了结。警察快来了。”曲奇勾够手指,示意他们过去。

三个人互相看一眼,棒球帽丢下灭火器,右手向腰间摸去。

“警察快来了。”曲奇曲指一弹,棒球帽的手臂立马垂了下去;“大陆刑罚比台湾严苛,你可要想好了。”

“兄弟,我们的兄弟要死了。”棒球帽惊恐地看着曲奇,不甘心地叫道。

“死有余辜。做这种生意,不该怕死?”曲奇用身体挡住后面人的视线,从他腰里摸出一只小巧地手枪,手指用力一握;枪管“咔”地一声断掉一节,枪身扭曲成个铁疙瘩。

上午八时整,望海医院十一楼,“神医李想”专属的办公室内。

祝童关上电脑上的网页,四小时前发生在沪宁高速上的车祸已然有了初步结果,警方调查的结果是因疲劳驾驶与超速引起的追尾事故。死者是台湾人,一个旅行者。

他暗自一笑,低头翻看一叠化验资料。曲奇可以独当一面了,“碰碰车”很识趣,在他面前认栽了。准备好的后续手段不用引发,省了不少事。

希望,江小鱼和“碰碰车”背后的人收到这个信号后,能感受到一些什么。

吴瞻铭坐在他对面,不无忧虑地说:“很麻烦,这是一种植物性复合毒素,作用与循环系统,有极强的扩张性。望海医学院病理学教授钱博士认为,国内外都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对症药。市局副局长和经侦总队的领导守在下面,我和周医生根本接触不到病人。更麻烦的是,警察封锁了整个医院,病人们进不来,耽误我们的生意啊。”

“那不是我们的麻烦;”祝童抬起头,指指楼下道;“是他们的麻烦。”

从凌晨一点开始,警方派出了一组警官接管了位于十楼的望海医院香薰室,除了两个换药的护士,任何人不能接近香薰室。

就在这时,包括吴瞻铭所说的钱博士在内的上海顶尖的七位药理学、病理学专家正在九楼的一个房间里研究王文远的病情。他们那里不只有这份检验报告,另一份更权威的化验报告。

面对这样的情况,祝童只能认为王文远在某个朋友处留有一份遗嘱之类的东西,一旦他出了什么意外,这份东西就会通过特殊的渠道被送到一些人的面前。

马八和周行已经去休息了,下面有苏娟招呼,吴瞻铭不了解情况,所以才会着急。

祝童一点也不急,王文远的毒没有解药。虽然他答应了救王文远,但是如果警方不允许,他也乐得见死不救。在警方到来之前,他只来得及封闭了王文远身上的两处大穴,护住心脉和脑部。如果今天中午之前还不让他接触病人,穴道自动解开,毒素蔓延,王文远必死无疑。

桌上的电话响了。

祝童拿起听筒,马上传来苏娟急切声音:“范市长来了,代表市政府看望王警官。他刚进香薰室,刚才问你在不在。他让我给你报个信,让你准备一下,他很可能马上就上去。”

“还有哪位领导?”祝童思量着,范西邻是经贸口的主管市长,政法系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祝童可不认为范西邻会如此好心,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来为自己撑场面。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应该在事情有了一些眉目的时候才出现。

等等!苏娟说,范西邻让她给自己报个信……莫非……范西邻也是王文远的留书目标之一?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的话,可就真的有点麻烦了;王文远的心计与谋略也太厉害了。

“和范市长一起来的有市检察院的刘副检察长和宋区长。”

“知道了。”祝童放下电话。

看样子,今天望海医院真的要热闹了。不只是范西邻,王文远一定给更多的人留书了。所有与范西邻一样接到留书的官员都没有办法在这个阶段置身事外。

王文远虽然只是一个没有具体职务的警官,但在这个时候,王文远一旦遇袭身亡,他就成为整个政法系统的代言人,对待他的态度就等于对待全上海几十万警官的态度。

“真是一场豪赌啊。”祝童低声说。

“什么?”吴瞻铭不解地问。

“没什么;”祝童唇边浮起笑纹;“吴院长下去吧,娟姐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也许……会有很多领导来。”

“不就是个小警察吗?”吴瞻铭撇撇嘴,一直以来,他对警察的观感都不太好。

祝童起身走到门口,对坐在外间的西蕾娅说:“今天开始放假,你有一个月的带薪假期。”

“可是,我刚度完假啊。”西蕾娅欣喜地说;马上有皱起眉头;“老板,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你很好,是我有麻烦了。”祝童拍拍西蕾娅的肩膀;“听话,去找萧小姐吧,她会给你安排一个浪漫的假期。”

“明白了。”西蕾娅脸色一白,在祝童唇边轻吻一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老板,多保重。”

西蕾娅知道,如果哪一天祝童让她去找萧萧就证明他遇到大麻烦了。

房间里只剩祝童一人,他来到窗前看着下面。

果然,一辆接一辆的黑色公务车正驶进望海医院的大门。

“真是场豪赌啊。威胁吗?不只是威胁。爱情……真能使人如此疯狂!”祝童不禁再次低声道。

到现在,祝童才看清楚了王文远的底牌。他以自己生命做赌注,把祝童拖进了一个不得不进入的赌局。

只要遇到袭击,“神医李想”就只能全力去救他的命。很明显,王文远一定准备了两个或三个层次的留书,遇袭后发出一份,如果他死了,另一份更厉害的东西必然会出现。

范西邻接到的只是第一个层次的留书。第二层留书一定有很多很多,一些媒体那只网络也会成为留书的目标或者工具,无论生死,王文远一定要把祝童拉下神坛,揭开“神医李想”的面具。

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祝童的思绪,他收起唇边的笑纹,轻声说:“请进。门没上锁。”

“我就知道。”范西邻带着秘书走进来;“李先生如此镇定,想必心里有数了。”

“很麻烦。”祝童皱起眉头,摆动手里的检验报告;“范市长有何指示?”

“我和刘检察长都希望你加入抢救小组,王警官不能死,必须尽一切力量全力抢救。”范西邻严肃地说。

范西邻与祝童握握手,没有让秘书回避。

门口,出现了几位警官,祝童想,第一波麻烦来了。

“我们需要单独谈谈;”祝童摘下眼镜,用一块很仔细地擦着;“孙秘书,出去请把们关好。十分钟之内,别让任何人进来。”

没有了眼镜的遮掩,范西邻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正面与这个人接触。温文尔雅的“神医李想”不见了,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那双闪亮的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但就是没有畏惧与尊重。

范西邻的秘书没有动,他只会尊重首长的意愿,而不是一个年轻的医院院长。

“你去吧。告诉孙检察长一声。”范西邻说道。

孙秘书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并轻轻的关上门。

“王文远不能死,你必须救他。”

“加入那个医疗小组是一回事,救回王文远的命是另一回事。科学总是充满不确定性,没有人能命令科学。”祝童抖抖手里的资料;“我没有把握,所以,不会给有任何承诺。”

“他如果死了,你的嫌疑最大。”

“这个房间只属于我;未经我的允许,没有任何人能窥探到房间里发生的事。”祝童擦好眼镜,却没戴上,而是很认真地放进一只黑色的眼镜盒内;“我想,我不在需要它了。”

“挺好的。”范西邻说。

“什么?”祝童故作不解地问。

“我是说你很适合戴眼镜。”范西邻看着眼镜盒说。

“它是一件很好的道具。”祝童把它放下,走到书架前按动机关,一扇门出现在范西邻眼前;“为了装修这个会所,我花费了一亿七千万。只这条通道就用去了一千五百万。它通向九楼,那是一间很普通的病房,里面住着一位年老的病人。他已经在那里住了三个月。范市长,我是不是很浪费?”

“有点。”范西邻的脸色变了,他没想到,祝童竟然把一条如此隐秘的逃生密道展示给他。他知道,祝童随时可以通过这条密道九楼,然后化身那个年老的病人安然离开看上去戒备森严的望海医院。这里,毕竟是“神医李想”苦心经营的所在,从九楼到楼下,从楼下到外面,一定还有有一条精心设计的逃生的通道。

“到上海四年了,从二十四岁到二十八岁,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也是最刺激的四年。范市长,真舍不得离开它啊。”祝童按动机关,书架关闭,通道消失了。

“你可以留下。”范西邻随着祝童走到宽大的幕窗前;“上海是宽容的,是冒险家的乐园。你聪明、机敏、敢于冒险,见识胆识都是一流的,完全可以在这里生活得更好,甚至把它踩在脚下。”

“我没有那么疯狂。”祝童转过身,背靠幕窗;“我来这里四年了,这座城市从来就没有接纳过我。是的,在我看来,除了钱和对它有用的,它不会接纳任何人。在上海,我拥有一座如此美丽的医院,拥有让这里大多数人羡慕的财富,却没有几个朋友。范市长,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们甚至连伙伴都算不上。替范老治病,我只是想多一份保障而已。但现在,他的已经没什么用了。不……你用不着担心。我不会做过河拆桥那样的蠢事。”

范西邻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后退两步,生怕祝童会对他做些什么。很明显,对方已经知道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

“百里宵先生曾经是田旭阳的高参,现在他们又混到一起了。我走之前要做两件事,他们是其中的一件。”祝童唇边浮起笑纹,盯着范西邻道;“范市长完全不必害怕,我对你没兴趣。Della算是我的半个朋友,孩子很可爱。”

“你要做什么?”

“把田旭阳叫来,他不是疯过一次吗?”祝童抽出龙星毫,在额头点了点;“再次发疯不会让人不可接受。”

“我想知道,除了他,你还要做什么?”

“还有就是范市长刚才要求的,加入医疗小组,尽一切力量抢救王文远的生命。我并没有那么高尚,只是答应过叶儿救他。况且,我认为他是个很有前途的警官。聪明、机敏、敢于冒险,见识胆识都是一流的。他心里有一份对正义的信仰与坚忍的信念,被他盯上是可怕的。我相信,他通过这一次一定能看到一些很有趣的事,早晚会把我没做的事做完。任何事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为什么田旭阳会两次发疯?现阶段,他的目标是我,所有与我有关的东西都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他不大多数人都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范西邻抿紧嘴唇,面无表情,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祝童笑着指着座钟道:“瞧,十分钟快到了,谈话需要继续吗?”

范西邻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对外面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再等十分钟。”

“要抓捕我,是吗?”祝童问。

“是监控;”范西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从现在开始,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所医院,未经允许不得离开。王警官被袭击后,我们都接到了一些东西。要命的事,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他发出了多少份?都给了谁?我很奇怪,以你的心机,没有理由用那样愚蠢的办法对付他。如果提前告诉我一声,或者只是一个暗示,有的是办法让他离你远远的。”

对于这样的鬼话祝童根本懒得想,王文远来上海要做什么,范西邻早就知道;也可以说,与王文远有关的一切都是在范西邻支持、起码是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只是,他们都低估了王文远的能量与决心。

但现在大家都在演戏,既然是演戏就需要彼此配合才能合作愉快,没必要在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上纠缠。

“范市长今天上网了吗?”祝童走回大班台,打开一个网页;“我现在已经不是草根的‘神医李想’了,他给我贴上了另一个标签:亿万富豪‘神医李想’。瞧,他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得到了这些照片,望海中医研究会所也实在太奢华。我现在,正在变成一个利欲熏心财迷心窍的小人。”

范西邻看完这些图片,以及上面的文字和后面的跟帖,长长地叹了口气;“罪恶的不是财富。”

“是啊,罪恶的不是财富。但在他们看来,占有巨额财富就是罪恶。孙先生曾经说,富人应该意识到自己的罪恶,以慈善的名义减轻罪恶,而不是炫耀。我还以为自己会成为例外,可是现在……”祝童摇摇头;“罪恶就是罪恶,没有例外。”

“你应该保持低调。”范西邻略带嘲讽地说;“最近,‘神医李想’的风头太盛了。”

“被逼无奈啊。”祝童摆摆手,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范西邻;“对于他们来说,我是罪恶的富豪。对于另一些人来说,我纵然已经罪恶累累,却依然是草根。范市长,有件事我必须向您汇报:望海医院在三天之前已经不属于我了。是的,望海医院、望海中医研究会所,还有祝福山庄。三天前,它们已经被转到华夏名下,‘神医李想’只是受聘于华夏来管理这些资产。在上海,我处了一套房子之外,可说是一无所有。”

祝童抛出一纸聘书,陡然间,范西邻一阵心惊肉跳。祝童的潜台词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如今赤条条来去五牵挂,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

祝童在上海确实没交往几个朋友。不是他不想结交,事实上,在最近两年,有很多人想认识他、成为他的朋友,其中不乏一批很有背景的官员。

可是,除了金石投资的那几个股东,以及望海中医研究会所的一些会员,祝童一直把自己包裹得很好。最近一段时间忽然开始炒作“神医李想”,本就是一件与他一贯的习惯与原则不符的奇怪的事。

莫非,这一切早在他预料或者计划之中?

“不错,范市长是个明白人。”祝童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眼中的忌惮。

“王文远是一颗定时炸弹,早晚,有人要用他把我炸出上海。我是个很骄傲的、自以为是的家伙,既然是早晚的事,就不可能按照别人的安排束手就擒。我想,提前引爆这颗炸弹,更符合我的利益。范市长刚才问我为什么要去招惹王文远,这就是答案。希望范市长还满意。”

祝童打开黑色眼镜盒,拿出眼镜戴上,然后起身走到衣橱边拿出一袭白大褂披到身上。只着两个简单的动作,范西邻眼里的祝童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神医李想”了。

“十分钟到了,我该去加入急救小组了。”

“我送你过去。”范西邻苦笑着站起来。

他不知道祝童接下来要做什么,牌要一张一张出。祝童没有翻出出手里的底牌,范西邻同样有制约他的手段,祝门在上海的资产虽然处理干净了,但还有东海投资,望海集团虽然在山东,那里还是中国。

救回王文远?范西邻不认为祝童会轻易那么做,也许会让他在半死不活中晃荡一段时间。虽然刚才说了那么多,范西邻知道,祝童不会轻易离开上海。逃亡的日子对他也许算不得什么,对于一向生活在平静环境中的苏叶苏警官来说,也许是不可接受的。

“你希望找到那个在暗中替王文远发出那些东西的人,检察院不要进入望海医院,是吗?”走到门口,范西邻轻声说;“也许,我可以帮忙。”

“条件?”祝童顿了顿,问。

“我希望能田公子不必来住院。”

“也许吧。”祝童不置可否地说,伸手拉开门。

第三章 两难 目录 第五章 8·16专案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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