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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太师府

第十三卷 蛙鸣蝉燥 目录 第二章 画廊

第一章 太师府

两人走出十多米在楼梯口站定,秦可强从暗处闪出,挡住拐角处。

“时间不多,一会儿田公子要见你,只能稍微说几句。今天这场秀是海皇娱乐一手操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完全是为凤凰仙子一人造势。”

蓝湛江满脸疲惫,好像还有点心不在焉;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祝童一定以为他失恋了。

“田公子最近要有大动作,他如此讨好你是想利用你对井池雪美的影响。我刚得到消息,田公子旗下的两家上市公司: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将与井池财团旗下的福井造船公司成立合资公司。”

“我知道。”祝童打断蓝湛江的话;“从东京回来时,听松井式和松井平志说起过;好像还没有确定,日本政府方面有些政策限制,国内有些手续也不好办,他们还没有正式签字。”

“你早知道了?是多早?为什么不告诉我?”蓝湛江有失控的迹象;“你知不知道,这是他们要借你的口传递消息,现在……”

祝童也恼了,一直以来蓝湛江都是高高在上,以前辈高人的姿态指点这个,指点那个,小骗子连祝门掌门都不做了,更不想有这么个高人压在头上。

“我怎么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有用?不对,蓝湛江先生,记得你说过对井池家族的事情不很熟悉,就在我去日本之前。那么井池雪美这个名字,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蓝湛江苦笑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在日本的朋友刚刚传来的消息,就在三个小时之前,井池财团在京都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政府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兑现对井池财团旗下的福井造船公司承诺过的补贴,且福井造船在过去的五年内没有接到军部或水产省的任何订单;井池财团没有力量也没有义务为日本政府保存福井造船的制造能力。由于井池财团面临巨大的财务压力,所以,他们将把福井造船公司整体转让给MTK船务公司。”

“这是什么意思?”祝童看完纸张上的文字,与蓝湛江说的一样,却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我的朋友说,井池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井池雪美小姐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上公开亮相;意味着,她现在是井池财团真正的拥有者和管理人。所谓MTK船务公司是注册在澳大利亚的大型造船厂,老板却是一位法国人。井池财团是借这个公司的壳把福井造船剥离出去,从而规避政治上和法律上的风险。福井造船的设备和技术根本不会转移到澳大利亚,他们会以MTK船务公司的名义与田旭洋合作,在中国建立一个超大型造船基地。看到池田一雄了吗?他就是这次合作的牵头人。”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祝童嘟囔一句,确实,他根本看不出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田公子现在面临巨大的财务危机,他需要借这次合作把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从包袱变成优良资产。但是,在正式合作之前他还要做很多事,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把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屁股擦干净。那需要一大笔钱,我估计,大约需要十亿到十五亿现金。以现在国内的金融政策和各方面的态度,田公子不可能从银行或正规金融公司手上得到这笔钱。王向帧如今坐镇上海,对国外投资基金的监控很严格。所以,田公子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冒险在股市上圈钱,以合作的概念炒作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股价。但是这两家公司的流通股不过七、八亿多,王向帧还在一边盯着他,田公子要保持控股能力,能圈出的现金有限;第二条路就是寻找合作伙伴入股,共同参与造船基地的建设。如果我能在一周前得到这个消息,只要投入五亿就能……现在已经晚了,你看到了吗?谢晶和无聊和尚在那边,正等着与田公子谈判。”

“田公子好大的屁股,擦一下就要十多亿。”祝童不在意的说。

“祝童,玩世不恭是很帅,但那是小孩子的把戏。据我所知,如果田公子不能争取到与井池家族合作,他撑不过今年就要变成穷光蛋。中田船务公司和江都钢铁公司的法人股早就被担保抵押到银行,不赎回这些股份他拿什么和人家合作?如果我能早点得到这个消息,就能以很低的价钱从银行手里得到一部分股份。明白了?”

看祝童还是有点茫然,蓝湛江抬手看看表;“这样说吧,田公子根本不懂经营,手下曾经有几个好帮手,但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开了。他就如昨天的朵花,名气虽大却只是个空架子。如果能完成次合作,就象浴火重生的凤凰,今后无论在那个层面上都会一块稳固的基石。我听说他把妹妹介绍给黄海黄警官,田公子是要谋求和海军系统搞好关系。福井造船曾经是为日本海军制造过多艘舰艇,他们的经验和技术比设备值钱。”

祝童总算彻底明白了,如此高明的游戏竟然没自己的份,不禁有点意兴阑珊;低声说:“我还是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谢晶和无聊大师与田公子合作也不错啊。”

蓝湛江看出祝童脸上细微的变化,笑了:“你真是个傻瓜啊,井池雪美是用这个机会在感谢你对她的帮助。你不知道,大家为了救你做了多少事?这是我们应得的回报。如果在一周前进入这次合作,田公子要价不会很高,只要船厂开工,只转让股份就能有两倍以上的回报。过去的事后悔无益,一会儿见到田公子,只要能说服池田一雄……”

“算了算了,这样的事我没资格参与。蓝大哥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稍等几天,松井平志才是这次合作的决策人,七月份,他将来上海,到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了。”

说到救命的事,小骗子马上投降,虽然知道问也白问,还是试探一句:“蓝大哥,很多人都是谁?”

“比如说我?”蓝湛江不理会他的试探;“去见田公子吧,不要得罪他,有了这个船厂,他也许能成为我们的朋友。祝童,你是说七月份松井平志要来上海?”听说松井平志的消息,蓝湛江又紧张了。

“是啊,松井平志说是来和田公子见面,为井池雪美小姐……嗯,蓝大哥,你怎么了?”

蓝湛江好像换了个人,神情兴奋拍着祝童的肩膀说:“今天是六月二八号,田公子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哈,好了,我明白了,他还在装样子。怪不得田公子这么早就把风声放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和银行或投资者谈判,也来不及在股市上圈钱。好了,谢谢你。梅兰亭要去看朵花小姐,我让她尽量拖住苏小姐,放心去吧。怪不得田公子在凤凰仙子身上的花如此大本钱,不是为了讨好你,是看重你在井池雪美小姐眼里的份量。”

他明白了,小骗子的还半糊涂,正想问问自己这次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时间确实很紧张,祝童的电话响了;池田一雄刚才看到他上台,要求李想先生去见一面,喝杯酒。蓝湛江的电话也在一直响。

“田公子在太师府,很好找的,别让客人等急了。哈哈,为了这座太师府,田公子花了一千万。”

在上海滩,田公子到哪里都是很排场的,在漫江花雨准备个顶级包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听说花费千万,小骗子有点怀疑:“你不是说田公子要变成穷光蛋?”

“穷光蛋对于田公子那样的人是另外一种含义,慢慢你就会了解的,我也要去见个朋友,回头聊。”蓝湛江扔下满头浆糊的小骗子走了,再看那边,秦可强也不见了。

走上二楼,每座包房都以鲜花为名;只田公子这间门楣上嵌着“太师府”的铜牌;也许是花香太浓的缘故,祝童一脚迈进去,感觉好像进入某个千金小姐的闺房。

太师府内桌椅几案、花架、屏风、香炉,齐全精致;幽兰插花装饰出雅致富贵。一张美人赏花八卦屏风把包房分成内外两个空间,梳妆台摆在窗前,陈依颐正坐在红木廊窗前,观看下面正在上演的折子戏,百里宵站在陈依颐身后拍着纸扇,摇头晃脑的附庸风雅。

屏风那边布置的就有点超现代意味了,田公子和池田一雄坐在形似绣床的客座上,他们身后是好大一副香檀木镂花壁板,正中拱卫一面光盈盈的九尺龙凤铜镜。田公子喜欢古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在南海宫澜内玩古典,没想到漫江花雨内竟也布置出如此一间太师府。

如果不是刚知道他的底细,祝童一定以为田公子是有钱没地方花了。现在当然明白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做给大家看呢。

“黄警官呢?”出于社交礼貌,祝童先和陈依颐打招呼。

“被凤凰仙子勾走了,我好可怜啊。”陈依颐抿嘴一笑,丝毫看不出一点可怜的样子。

进来前祝童已经料到黄海要去看朵花,对陈依颐摆摆手:“陈小姐如果说可怜,下面那些女人岂不是要跳进黄浦江?”

就这点时间,祝童与百里宵以交换了几个手势,他邀请祝童再上赌船相见,小骗子答应考虑考虑。

“恭喜田公子,谢谢田公子。”祝童走进绣床,田公子和池田一雄已经站起来。

“这一切还不是多承李医生帮忙?该说感谢的是我田旭洋。我和依颐说过,李主任不是一般人,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君非池中物,田某能否有幸做一株梧桐树?”

祝童没想到刚见面,田公子就邀请他加盟,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实在是太突然了;想也不想轻轻推脱道:“我是个没有理想的小人物,不敢耽误田公子的大事。”

田公子正经神色,竟施出拱手礼:“请李先生好好考虑一下,田某以福华造船董事局执行董事的职位,正式邀请李想先生加盟。”

包房里静寂无声,廊窗外悠扬的昆曲声随丝竹传来,陈依颐也回过头注视着祝童;她没料到哥哥会出如此大的本钱拉拢李想。

“池田先生认为我该如何?”祝童摇摇头避过田旭洋,握住池田一雄的手,面孔还对着田旭洋;“田公子,莫怪我不识抬举了。上海或北京,我到哪里都只想做个医生,从小到大我也只学过如何做个好医生。田公子是大企业家,偏偏我对那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有人说商场如战场,我胆子很小,又怕死又怕疼,对钱也没什么野心。您还是饶了我,让我安静的做医生吧。”

池田一雄翘指称赞,为田公子找台阶:“小姐说的没错,先生真的拒绝了。哈哈,李先生请坐,这是我的主意,田公子也确实想请先生帮忙。”

“是啊,我就说李主任不会答应,哥哥还不信?”陈依颐也站起来,拉祝童坐下,气氛这才缓和下来。

陈依颐说不信是假的,场面话而已;小骗子是真得不信。田旭洋田公子何等人物,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他笑容背后的一抹失望已经证明了祝童的判断:田公子是玩真的。

邀请这个叫李想的医生做将要挂牌的福井造船的执行董事,不是为了讨好井池雪美或做给别人看,池田一雄和陈依颐都没看透他真正的想法。田公子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特别是最近一段发生在上海的事、出现在上海的人,都让他感觉到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他需要李想这样的人材。

但是,如此大的诱惑竟被对方拒绝了,田公子虽然很快就以主人的热诚,把刚才的尴尬溶解在酒杯里一饮而尽,心里却已开始认真思考:他究竟是什么人?先是拒绝陈依颐,听池田一雄的意思,连井池雪美小姐含蓄的建议也被他拒绝了。他真只是为了苏叶警官?田公子从来不相信什么爱情。

他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李想的身份很值得玩味啊,况且,他好像和王向帧之间……

这边言语正欢,楼下折子戏收场,晚会的下半场开始了。

祝童陪他们说几句废话想找机会离开,门外丫鬟装扮的女孩进来,说有位大师要拜会田先生。

“请进请进,大师来访,不能怠慢。”田公子起身相应,看到来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祝童背对包房门正与池田一雄品酒,正看到田公子瞬间出现僵硬、惊讶、惊喜的表情,转头看去,所谓大师原来是无聊和尚。

无聊和尚与田旭洋认识!祝童脑子里闪个不可能的判断,并且,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

“贫僧无聊见过各位。阿弥陀佛,打扰各位施主雅兴,无聊罪过。”无聊大师走进包房,低眉合十。他身穿华丽的明黄僧衣,斜披批绛红袈裟,胸前挂一百零八颗乌木佛珠,颗颗乌黑溜圆;手里还握着一串十八颗金镶玉佛珠:洁白温润的和田玉上,镶嵌金色莲花。

“你就是无聊大师!你真是无聊大师?”田旭洋抢出几步,拉住无聊的手,激动的盯视着无聊和尚平静的面孔;“方怀齐,我的好兄弟。真是你,你没死。我就说你不会死,这些年……”

“阿弥陀佛。方怀齐确实死了,贫僧无聊。”无聊和尚轻轻脱开手,退后三步看着田旭洋;“过去的事已然化为尘烟,今天来见田公子,为的是将来。”

田旭洋哽咽着,不理会无聊说什么,再次抓住他的手:“怀齐,没死就好,不是我失约,那天是家父让人把我关进车库。等我砸开门跑出来到处也找不到你,后来听说你在四川坠江了。是我不对,一切都怨我太贪心。怀齐,你没死就好,我们俩再……”

“十五年前的事,贫僧早已忘记。田施主,如果还记得怀齐的好,请多多保重身体。阿弥陀佛,无聊今天冒昧来见,是想请施主施舍个机会。”

“什么机会不机会?我现在的一切都可与怀齐你分享,只要你说,田旭洋无不答应。怀齐,你父亲就住在嘉雪花园,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父亲,你妹妹现在美国读书。我说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无聊谢过施主,今天贫僧受谢施主之约欣赏梅家班的昆曲,听说田施主也在就冒昧打扰。请田施主约下时间,选个清净所在,无聊确是有点小事要麻烦施主。”

面对田旭洋的激动,无聊终于动容;祝童瞟一眼陈依颐,却看到她蹙起柳叶眉,满脸讶异。

“有什么事坐下谈,无聊大师、田公子,外面很多人看着呢,总站着不好吧。看样子是老朋友见面,来,一起喝两杯,慢慢叙旧。”祝童笑呵呵的站起来,走到廊窗前把四扇宽大的红木窗关上。

太师府的设计果然下了大本钱,窗户一关,外面的大厅里的歌声乐声竟被完全隔断了。

“怀齐哥,坐下吧,还记得我吗?”陈依颐上前,拉住无聊宽大的僧袍。

“陈小姐,无聊如今……”看到陈依颐,无聊脸上的平和化为苦笑,刚说一句就被陈依颐打断了。

“夏姐也来了,她在那边,要不要也请她过来?”

“依颐,不许这样。”田公子隔开陈依颐,拉住无聊和尚走向绣床边;“李先生说得对,总站着是不好,来来,为了能再次见到怀齐,我先干三杯。”

田旭洋真的连喝三大杯烈性洋酒,放下酒杯眼睛已红:“李医生,池田先生,恕田某失礼。田某此生只愧对一人,就是他,方怀齐,我的同学、挚友、好兄弟。十五年,怀齐为了替我脱罪才坠江,田某一直以为这个遗憾要伴随我一辈子,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怀齐。”

都是人尖啊,田家兄妹,无聊和尚;三个人同样感动的一塌糊涂,谁知道哪个是真?谁在演戏?也许自己应该趁这个机会告辞?陈依颐刚才说要去请夏姐,那时无聊脸上的表情可真无聊;莫非夏护士长与他之间还有些什么风流往事?

听意思,无聊以前应该是田公子的同学、助手,十五年前他们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搞出什么样的大事竟能逼着无聊跳江自杀?唔!十五年前,王向帧与夏护士长应该是十八年前结合,这其中是否也……?

“李先生,喝酒大大的,雪美小姐很快就会来上海,她让我转告你:希望能再次见到先生。”小骗子正在胡思乱想,池田一雄要与他碰酒,喝下后忽然发现包房里少了个人,百里宵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田公子好像喝多了,拉着无聊和尚的手唠叨着他们以前的事;说可是说,小骗子能看出田公子一点也没醉,他说的那些事没一样有价值的,至少他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包房门又开了,这次是黄海走进来。

祝童连忙站起来:“黄警官,我还没祝贺你这位英雄呢?”

黄海难得穿一身便装,呵呵一笑;“我也正要找你,叶儿要我转告你少喝几杯,她和朵花先走了,到梅小姐的画廊。朵花嫌这里闹,我们也走去吧。”

黄海从门边壁橱里拿出自己的夹包,冲陈依颐和田公子摆摆手:“我和李医生有点事,先走了,回头再约时间。田大哥,你说得事我记得,我会考虑的。这一段家父事情太多,我也不怎么回家,只要见到他一定转达你的建议。”

两人下楼,路上不断有人和黄海打招呼,也有人奇怪的看着祝童,但是黄海没介绍,别人也不好多问。

青梅得到消息迎上来,笑着挽住黄海的手臂,本来很暧昧的动作在她做来却及其自然:三只指尖搭在黄海臂弯处,保持两人之间足够礼貌的空间。

“黄警官,多谢光临,您这是要走吗?……太可惜了,晚会结束后还有梅家班上演全本《西厢记》。别怪我没介绍,梅家班可是国内昆曲第一家,是梅秋鸿老先生耗费一声心血和千万巨资精心打造的。我们漫江花雨好容易才请到他们,梅家班本以和大世界……,哦,也好。梅家班在我们这里驻演一周,两位随时可以来欣赏。”

梅秋鸿?祝童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微讶,那不是梅兰亭的父亲,六品梅苑苑主吗?

路过大厅,祝童瞄一眼,果然看到梅秋鸿正接受几个老外的赞美。

好了,梅兰亭应该能喘口气了吧?现在正是弘扬民族文化的高潮期,梅家班刚好修成正果,凭着六品梅苑的积累,昆曲名剧这种高雅艺术,也许能光芒四射,那就比做画廊挣钱了。

第十三卷 蛙鸣蝉燥 目录 第二章 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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