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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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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刀山火海

凤凰城处处银白,雪已经停了,融化的雪水从屋檐滴下,顺牌坊淌下,石板街上湿漉漉的。红衣僧人就坐在雪水里,一点也不感觉猥琐。

陈阿婆是善良人,看到红衣僧人裸露的半截肩膀,拿出件军大衣要给他披上,却被僧人拒绝了。

今天是大年初二,游荡在凤凰城的旅客已经走了不少,新的一批还没来到,在街上逛的多是些闲人;看到这样的事情有些就围拢来,有些在僧人身前丢下些零钱,有些拿起数码相机拍照;有两个甚至坐在他身边合影。

僧人一直低目默念佛经,对身边的事情恍如未闻。

“这才是真正的高僧。”有人赞叹道。

祝童下楼吃饭,他说是吃饭,其实是喝酒,凤凰城的私酿烧酒很对他的胃口。看到门前围着一群人,问陈阿婆:“那里出什么事了?”

陈阿婆正为难:“有位和尚在那里,只坐着,不说话,不知道想搞什么鬼。可怜那么冷的天,他还露着膀子。”

“噢?和尚?”祝童对这些很敏感,端着酒杯走出去。

游人围了三层,祝童好容易挤进去,正好僧人抬起头了,他看到一双清澈的眸子。

“施主慈悲,天寒地冻,能赏杯水酒驱寒吗?”第一次,僧人开口布施。

“当然可以,师父请。”祝童把酒杯递过去。

僧人接过酒杯仰头饮下,红润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好酒,能再施舍两杯吗?”

“酒是有的,师父不怕破戒就进来。”

祝童接过酒杯,转身回堂屋。

僧人果然站起来,随着祝童走向陈阿婆的客栈。

有几个游人躲闪不及,也没见僧人有何动作,人已经掠过他们,坐在陈家客栈的堂屋里。

陈阿婆为僧人添上付餐具,站在门前道:“都去,都去,没什么可看的。”

僧人如果做出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还是有些看头的;看他坐在酒桌前放肆喝酒,众人对僧人的兴趣大减,议论几句渐渐散去了。

“请问大师如何称呼?”酒过三杯,祝童凝视着僧人问。不用试探就能看出,僧人,一身极高明的功夫,一定不是个无名之辈。

“索翁达。”

“活佛?”祝童大吃一惊。

“索翁达已经不是活佛,只是一个僧人。”索翁达与祝童一样,只喝酒,对满桌的酒菜看也不看,一双眼睛一直就没离开祝童。

他实在看不出祝童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功夫平常,只是一个扎实而已。

“请问索翁达,来凤凰城有何事?”

“两件事。”索翁达伸出手指;“一是来见见你,二是救人。”

“大师知道我是谁?”

“祝门掌门,江湖人称千面独狼,祝童。”

“那么,活佛随我上楼吧,救人要紧,我倒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好看的。”

祝童推杯站起,引索翁达走向楼梯处。陈阿婆已经回来,很多话明显不能在老人面前说。祝童还想问问竹道士的事,他一直以为,竹道士此次所谓羽化登真不会那么简单;大家都在说他是和索翁达活佛互相印证时悟通生死大法的,按照祝童以前的理解,不就是被他打死了吗?

安妮还守在柳伊兰身边,看到祝童引着位僧人走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索翁达根本不理会安妮,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注视着柳伊兰,双手幻转,成摩罗狱印。

印法初成,祝童已感觉到庞大的威仪;索翁达借助摩罗狱印凝聚起强大的精纯神力,确实有唤醒柳伊兰的资本。

安妮已经抵挡不住,一步步退出房间;祝童拿捏着身份不肯被对方轻视,双腿钉在原处勉力抗拒。

布天寺的幻身七印神妙异常,修炼时却很简单;只有心智坚韧的人,才能化简单为繁复,进入七印世界。但是,幻身七印修炼到最高境界,又需要返璞归真,化繁复为简单。

索翁达已经成功转化幻身七印的前五印,第六印就是这摩罗狱印。自从三年前化解第五印后,无论面对对手还是面对信众,索翁达只使用摩罗狱印;其中二十五番变化已经合并为五番,如果能五合为一,索翁达就能面对最后的印法——雪山狮心印。

“如果想让她醒来,午夜到南华山找我。”索翁达展示出强大的实力后,忽然收起摩罗狱印,对祝童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活佛,先救醒柳大姐,有什么条件好说。”祝童身体轻摇,人已经拦在索翁达面前。

晚上到南华山,那可不是开玩笑;南华山虽然就在凤凰城旁边,山也不算很高;但是晚上去总感觉阴森森的,还是午夜;且不说胆子的问题,只半夜出门这样的坏习惯,叶儿就不会理解。

“果然。”索翁达停住脚步,被祝童迅捷飘逸的身法镇住了;祝门蓬麻功注重防御,刚才有几个的瞬间,索翁达以为这个年轻的小骗子已经要倒下了,他甚至把摩罗狱印运转到七分威力,祝童依旧能坚守。索翁达没想到的是,对方能如此迅速的从自己的重压中恢复,身法还如此轻灵飘逸。

“什么?”祝童奇怪的问,果然是什么意思,他真的不清楚。事实上,如果没有凤凰面具,他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要她醒来很难,请祝掌门今晚到南华山,与我切磋一番;明日,不论胜负,我都会来尽量唤醒她。”

索翁达说完,晃过祝童要走。小骗子再次拦在他面前:“大师,请问,竹道士如今在哪里?他死了吗?”

“死?什么是死?什么是生?竹道宗的去处,你不会明白。”活佛硬撞过来,祝童只好让开狭窄的通道。在拐弯处,索翁达现出一个顽皮的笑,他看到阴阳了,抱起来抚摸着小狗的皮毛:“有趣有趣。”把阴阳放进胸怀里带走了。

安妮走上来关门,小心的问:“祝师兄,你会去吗?”

她也不看好祝童,索翁达刚才表现的太高明。

祝童也呆在那里,索翁达印法的强大压力令人窒息,如果正面面对他,别说动手,能站稳就不错了。

切磋,说笑吧;祝童可没有那样的实力,索翁达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连竹道士都被他送去羽化登真;与这样的绝顶高手切磋,也许与自杀没什么两样。索翁达是个武学狂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全力以赴不留丝毫余地,这是众多挑战者留下的血的教训。

唔!好像他说过,无论胜负都会来救醒柳伊兰,晚上去,见到索翁达就认输好了;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不算开玩笑的话,如果大家知道曾经和他“切磋”,对自己一定会刮目相看吧?不过,一定要找个伴儿去,这个人不能太迂腐,还要值得信任。还有小狗阴阳,索翁达把它带走了,叶儿回来怎么交代?

想周全这些,祝童只用了数秒钟,对安妮道:“为了柳大姐,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是要去闯一闯。”

晚饭前,叶儿他们回来了;陈阿伯兴致不错,看来一天的奔波有力结果。

叶儿虽然略显疲惫,却拉着祝童忧虑的说:“正准备找你商量呢。陈阿伯带我们看了三个学校,怎么办?都很艰苦,教室到处漏风,我不知道怎么办?”

“三个学校?”祝童看向黄海。

“是三个啊,叶儿心软,这样好吧?李医生先帮助一个,回到上海我就找赞助,那两个我包了。”黄海豪爽的保证,让叶儿化犹为喜,开心的与朵花、萧萧进房间梳洗。

“谢谢你。”祝童由衷的对黄海说。

“不用,只要叶儿高兴;李想,叶儿见不得可怜,今后别让她做这样的事。”

祝童点点头,黄海说的不错,叶儿看到可怜的孩子和简陋的学校,乱发善心,不止自己承受不了,黄海也承受不住。

“你们都是好人啊。”陈阿伯拿出一坛久藏的陈酒,拉着祝童和黄海:“我替那些孩子谢谢你们。”

黄海和祝童相视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好人?没有叶儿,黄海会不会发这样的善心不知道,小骗子就不会做这样的善事。他刚才还在心里埋怨陈阿伯,不该带叶儿跑那么多地方。湘西的落后不是一点两点,如果叶儿有时间跑遍这里的山山水水,那后果……

晚上,凤凰城照例给远来的客人准备了丰富的礼物:上刀山,下火海。

由于昨夜下雪,凤凰城最拿手的节目没办法表演,今晚星光灿烂,留在凤凰没走的游人才有福大开眼界。

上刀山最怕遇到雨雪天,水会使锋利的钢刀变得湿滑,也变得更锋利;上刀山就变得风险更大,表演的法师很容易出意外。连带着,与之向来一同表演的下火海也不能演出。

用过晚饭,朵花就带头跑向广场,她本出自苗家,对这样的东西很热心。

祝童他们走进广场时,已找不到朵花的影子,只看到到处是游人,广场正中烧起一堆大大的篝火,身着苗服的男女便绕着火堆纵情地边歌边舞;朵花就在他们中间,跑过来把黄海也拉进去。

篝火燃成一堆通体透红的火炭时,便有剽悍勇武的苗族汉子高呼几句,迎着赤焰,赤脚跃入艳红赤炭之中,在星光与火光的辉映中手舞足蹈,踏出火花飞溅。

“啊!他们……”叶儿惊叫一声,手指着那些在火焰中舞蹈的汉子把脸藏进祝童怀里;她的心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别怕,他们不会受伤的。”祝童轻声安慰叶儿,事实上,这样的东西他也能表演,只要把手脚涂上七由散;但那些苗家汉子脚上似乎没有类似的江湖密药,他们凭借的是流传久远的虔诚的信仰,与一双训练有素的铁脚板。

广场正中立着一根巨木,横着一把把长刀,聚光灯把刀刃映出锋利的寒光。

一个彩衣巫师从火海中排众而出,围着巨木舞蹈几周;有人送来一直雄鸡。

巫师从巨木上抽出一把长刀,“霍”一下就斩断鸡首,喷溅的鸡血染红周围的土地,巫师就在鸡血中锻炼自己的双脚;用一面蓝布擦拭几下,光着脚,向刀锋上踩去。

人群中爆出惊呼,闪光灯忽忽乱照;但是巫师从容不迫,一步步踏上去,还表演出“金鸡独立”、“顶天立地”、“单臂吊刀”、“倒挂金钩”等造型。

叶儿更不敢看了,萧萧也转过头。

朵花跑过来,她也光着脚,嘟着嘴:“大哥,我踩了一下就被烫着了。”

祝童扳起她白嫩的小脚,暗中为她涂上七由散:“去吧,再不会被烫了。”

叶儿一把没拉住,朵花已经跑出去,真的跳入火海中;她对祝童的本事有绝对的信任,这次,果然没有感到丝毫的炽热。

一个苗家少女在火海中舞蹈,几乎把上刀山的风光抢去大半,况且,这个苗家少女还是那么美丽。

很多游人聚集到火海旁,以各种数码器材捕捉朵花热情奔放的舞蹈;其中不乏专业级别的长短炮。

在上海闷了几个月,朵花在家乡山水中才感到轻松;她在上海学过一段舞蹈,轻盈的舞姿在苗人中一枝独秀,绽放出炫目的风采。

黄海走过来,看向朵花的目光里充满欣赏与柔情。

“呆了吧?”由于朵花的缘故,叶儿对下火海不那么抗拒,对黄海说。

“不如你也去?”萧萧在推黄海,也去下火海。

“我可不行,李想,你在她脚上抹什么了?”黄海更关心的是朵花会不会受伤,他看到祝童在朵花脚上做了手脚。

祝童当然不能全然否认,也不能说出事实,只笑着的说:“你要去也可以啊,我给你脚上也抹上药。”

“我才不去呢,看看就好了。”黄海被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城市里长大的他,确实没有苗家汉子那份自由与洒脱。

程震疆转过来,他与女友早把凤凰城逛个透彻,看去感觉不怎么好。

“黄少,我们先去酒吧。”

黄海点点头,程震疆对火炭中舞蹈的朵花撇撇嘴,走了。

接下来的表演一个比一个惊心动魄,五条汉子依次上刀山,最先那个又拿起炽热的火炭;苗人法师喃喃默念着咒语,在空中挥舞几下,竟丢进嘴里。

这一下,连祝童也惊住了,七由散虽然厉害,却不能入口;苗家法师咀嚼火炭时,脸上充满欢娱。

这真是个奇怪的事情,他好像真的有神灵庇护;也许,只是纯净的信仰……

热闹总要回归平淡,广场上的狂欢结束后,人们散去,融入凤凰城的夜色,融入沱江的低吟浅唱,融入湘西小城诗情如画的灯影浆声。

祝童他们顺石板路来到跳岩,今天放河灯的人少了许多,于是,叶儿就拉着他走上江心,燃起一盏河灯。

“第一盏,感谢我们的父母,祝他们在天之灵安宁。”

油纸折出的河灯在江水中转三圈,随一个小漩涡飘离,叶儿眼中浮起泪花。

“每年初二,我和姐姐都要到家乡的河里放河灯,他们是被水冲走的;那年,我们家旁边的小河涨水,爸妈把我们送到高处,想回家救出些东西,结果再没回来。”

叶儿伤感的讲述着往事,又问祝童:“你不放河灯吗?为伯父伯母。”

“以前没放过,今后每年也要和叶儿一同放了。”

祝童也燃起一盏河灯,却不说话,只慢慢把手浸入沱江,让河灯顺水飘去。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长得什么样?如今是死是活?当然也就不敢乱说话。老骗子说自己是捡来的,但愿这不是谎言。

“河灯亮,河灯明,牛郎织女喜盈盈。哥哥姐姐,放一盏永结同心好吧?”一个蓝衣小姑娘唱着歌,提个篮子走过来,举出只双心河灯;“放我的河灯,你们会一辈子幸福,永远不会吵架。”

小姑娘是相信自己的话的,纯真的小脸上没有一丝商人的虚伪。

“好啊,你这有几个这样的,我们全要了。”祝童接过来,又看向小姑娘的竹篮。

“不好,只卖给你们一个;永结同心是我很用心很用心做的,每队哥哥姐姐只给一个。莫非你很花心,才要很多永结同心?”

祝童被噎得倒抽一口冷气,没想到一个买河灯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的了,永结同心只能一个,哥哥不花心。”叶儿看出祝童的尴尬,燃起河灯上的两只蜡烛,牵住祝童的手:“为了妹妹的河灯,我们也会心心相印,永远幸福。小妹妹,去给他们也送一盏永结同心,姐姐给你钱,不用找了。”

“一定要找的,我不为挣钱,是奶奶教我做的时候说过;永结同心不能贪心,也不能贪财。”小姑娘找完零钱,跳着跳岩到不远处的朵花和黄海身边,推销她的永结同心。

“真是个好孩子。”祝童和叶儿收回目光,互相凝视着。

“我们会永远幸福,永结同心,地久天长。”

“地久天长,永结同心。”

随着叶儿的手,两人把河灯送进沱江。温馨的烛光闪烁,心愿随着幽幽江水,悠悠的漂着,好远。

祝童与叶儿静静的拥在一起,目送同心灯飘消失在江湾尽头;这盏河灯注定不会永远,但愿,这个祝福能保佑他祝与叶儿能长久相守。

萧萧似乎每天晚上都在江边的酒吧里混,祝童和叶儿放完河灯,随黄海、朵花走进酒吧;正看到萧萧在窗前和一个稍微有点帅的男孩子拼酒。程震疆和女友坐在里面,看到祝童和叶儿扬手招呼他们过去。

祝童更是看到两个熟人,谢晶与鸿佳欣;一个是银蛇的代表,一个是四品红火的大小姐。

烟子呢?祝童扫视一圈,还好,他最怕遇到的这个人没在酒吧里。

谢晶如一块精美的水晶,华丽却冰冷,依旧一身亮丽的珠光宝气,乌黑油量的貂皮披肩把她的俏脸遮住半边。

鸿佳欣举着一杯红酒,对祝童轻笑一下,扭头冲谢晶说句什么,她穿戴也是一身尊贵的衣饰,但配上骨子里的江湖气,怎么看都象个尊贵的二奶。

谢晶瞟一眼祝童,没有任何表情,打出兰花手势,表达出她对柳伊兰的情况很担心。

祝童回了个手势,表示正在想办法;通过短暂的交流,他知道,谢晶与柳伊兰的关系颇深,且她们已经到过陈家客栈。

侍者上前把他们引到酒吧的角落,勉强安置好。黄海与朵花也进来了,他们当然要和程震疆坐在一处。

凤凰城的酒吧其实都可算为静吧,面积一般都很小,没有都市中动辄几百平方的大场面。

本来这样的酒吧很适合凤凰小城的安静与诗意,三两好友在昏暗的烛光下把酒细谈,欣赏着不远处的沱江,总是一样乐事。

也许由于春节假期,来凤凰旅行的人多,酒吧里的音乐首先开始疯狂,接着,酒客在酒吧中心挪出一片空间纵情狂舞;于是,酒吧就显得拥挤而热闹。

叶儿不喜欢热闹,如今祝童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们的座位临江,推开窗户看着江边的游人。

但是朵花喜欢,她是坐不住的,拉着黄海去跳舞。

好在,黄海也是好动的性情,朵花撒娇的姿态颇为可爱,就随着她去了。

祝童要了瓶啤酒,在手里转着;叶儿喝茶,两个人手在台子下紧握在一起,静静的坐着。

已是十点左右,祝童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去赴索翁达活佛的约会,还有竹道士;索翁达是当时在场的人,但是,事情一定不会那么简单。梅兰亭说的话一直在他心里盘旋,周半翁在这件事里到底起的什么作用?

还有那些异象,竹道士竟然能在星空中映出微笑,柳伊兰瞬间从梵净山移到凤凰城,这些已经超出祝童的理解太多太多。

蝶姨如今在南华山下,那个位置也许就是天王庙的偏殿。

祝童正在胡思乱想,蝶神翩翩飞舞;酒吧中忽然吵闹起来,祝童并叶儿抬头望去,正看到黄海被人打翻在地,行凶的,竟然是大火轮。

第一章 流星 目录 第三章 雪坑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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