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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惊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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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惊闻

董基过河的一个时辰前,来自长安的使者进入河东襄陵。他身负重任,自不能从董军治下穿行,他是由长安北上,连渡渭水、黄河、汾水,绕了大半圈才到达此地,可谓历尽辛苦。

他要找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骠骑将军治下,主持河东军事的偏将军关羽。目的不外是以诏书命他牵制,甚至进攻河东牛辅部,这也是他为何前来找他,而不是去河东治所安邑找太守臧洪的原因,后者能够调动的兵力有限,找也是白找。

关羽今年三十有三,对于领兵之将来说,这是一个相对较为年轻的年龄,不过他武艺绝伦,隐隐为西北第一,又掌兵多年,威仪甚重,加上身负奇相,寻常之人,无敢有与其对视者,以使者混迹京师多年,也不得不在他面前收起傲态,何况有求于人。

关羽手握诏书,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

董卓死了……

这无疑将会是个震惊天下的消息。

不得不承认,关羽有些吃惊,不过也就仅仅是有些吃惊而已。

在关羽看来,董卓算不得什么人物,只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老匹夫,他时常面南感叹:京师无英杰之辈,遂使匹夫掌权,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无怪关羽看不起董卓,后者与盖军三次交锋,尽皆惨败收场,每每丧地退守,狼狈不堪,如此猥琐,怎能让心高气傲的关羽服气?

关羽放下诏书,心道将军今年正欲征伐此獠,他好死不死居然在这个时候被杀……可是话又说回来,若非骠骑将军一直无意勤王,这老匹夫也活不到今天。

使者见关羽面色有些古怪,以为对方不信,不由开口道:“关将军可是不信?”

关羽缓缓摇了摇头,如今董卓死了,为长安文武所杀,对骠骑将军来说,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使者又道:“既然关将军相信,那敢问何时出兵?”

关羽道:“天使在前,实不相瞒,骠骑将军去岁就已定下今年秋收南下勤王的方略,河北十余郡,都在为此筹备。”

使者先是一怔,也不知对方所言是真是假,不过董卓已经死了,关系不大。说道:“盖骠骑真忠良也。既有计划,更何迟疑,将军宜当率兵南下,进击牛辅。”

“这恐怕不行。”关羽一口拒绝。“本将为骠骑将军治下,没有得到骠骑将军的具体示下,暂时不能动兵。”

使者不悦道:“关将军虽为盖骠骑治下,亦为汉将,岂能不受天子诏?”

“我亦知此理,奈何军法如山,不敢碰触。”

使者气得脸色青紫,冷冷地道:“关将军之意是要抗旨了?”

关羽固然不惧使者,但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以免流言加于骠骑,乃道:“事情虽急,不急一时半刻,不若这样,我派急使赴晋阳,三五日间便可收到回应。”

使者眼见关羽坚持,心知无力扭转,道一声关将军好自为之,甩袖而走。

董越使者董基渡黄河,星夜赶路,于次日天明抵达河东董卓势力的大本营——猗氏。

自昨日收到消息,牛辅、杨定、李傕、郭汜等人连夜商议,即将天亮才回帐休息,闻董基至,不得不从床榻上爬起来。

弘农一方只有两种意见,要么反抗,要么投降,董越、胡轸两人都是坚定的反抗派,前者占据主流,后者不成气候。但河东不同,也许是紧邻盖俊势力,也许是双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以河东存在着第三种意见,即投靠骠骑将军盖俊。

牛辅比较倾向于投靠盖俊,他以为李傕肯定会支持他,毕竟,他的外甥胡封在北疆官至将军,位高权重,甚得盖俊重用,他若投之,很容易就能融入北疆体系。

但让人惊愕的是,李傕坚决反对,他给出的理由极有说服力,一两个人加入,或许盖俊不会在乎,但是我们这么多人,自成体系,盖俊能用得放心吗?大家投奔北疆,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架空,剥夺兵权,要么被杀死,献给长安。

牛辅听得心凉,他之所以为河东主帅,有才能是一方面,但不是绝对,不然杨定、李傕、郭汜定然比他更适合当这个主帅,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是董卓的姻亲,后者用得放心。李傕言及的被架空、被杀死,他当其冲,自是不敢再言投靠北疆云云。

而投降长安之路,一早就被王允、吕布掐断了,是以,目前河东同弘农一样,反攻长安的呼声最高。

双方意见一致,问题是长安并非几句响亮的口号就能拿下来,何况背后还有盖俊虎视眈眈,前路不容乐观。

经过紧急磋商,众人决定放弃河东诸县,紧守蒲坂、风陵渡、矛津等黄河渡口,全军尽数南下,会合董越部,趁长安局势未定,人心未安之际,举兵向西,攻破京师。

自然,临走前要做一些手脚,避免被河东所察,虽然瞒不了太久,不过诸将最缺的就是时间,能多瞒一日是一日。

并州,太原郡,治所晋阳。

盖俊从刺史部出来,凝望着阴霾的天空,眼看又是一场大雨,心叹一声,随即钻入马车之中。

今来以来,并州大雨连绵,初春仲春时还好,从三月末至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雨水几乎就未断过,而且不是稀稀落落的春雨,是大暴雨,一场接着一场,没完没了。今年屯田的收成,盖俊已经彻底不抱期望,只得让人开始准备宿麦种子,准备秋后种植,以为弥补。

兵祸、瘟疫、饥荒,堪称三国时代的三大刽子手,而导致饥荒的产生,虽然与兵祸有关,但天灾也跑不了干系。

盖俊来到汉代将近二十载,头些年只见识过瘟疫的厉害,大汉国十二年里四次爆席卷数州的大规模瘟疫,死者以百万计,他的知己好友陈嶷也是死于一场大疫,怎叫一个惨。后些年,瘟疫稍稍得到缓解,天灾则变得较为常见。特别是自盖俊屯田以来,尤惧,也许一次天灾的降临,就会让他一年的努力大打折扣,甚至前功尽弃。

车路滚滚,行在颇显泥泞的道路,盖俊身在车中,身体摇摆,甚不舒服,干脆下车,向侍卫讨来一匹骏马,一路疾行归家。

盖俊回到主院,见客厅无人,又去往书房,果然,蔡琬、卞薇、蔡琰、羊男乃至盖嶷、盖谟皆在,诸人各伏书案,挥毫泼墨,练习书法,时而左右互相顾看、交流。

见他到来,几人纷纷停下行礼。

盖俊微微颔,当先走到离自己最近的盖谟身旁,一看次子所书,虽然还略显潦草,但这是以他的眼光而论,似盖谟这等年龄,有此功力,已属罕有。

想想也是,其母蔡琬书法之精妙,可是连号称女中第一的皇甫规后妻马氏都自叹不如,他从小耳濡目染,耳提面命,若还是不成样子,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不错、不错……继续努力,照此展,你日后书法水平,肯定在我之上。”盖俊拍了拍盖谟的头,夸奖道。

而盖谟,则仰起小脸,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阿父,真的吗?”

“煮的。”

盖俊留下一脸茫然的盖谟,走到盖嶷面前,满意地点点头,盖嶷书法天分也许不及盖谟,胜在足够勤奋,字写得有模有样。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盖俊十六岁入京遇到蔡邕前,专攻草书,正书写得那是一塌糊涂,甚至不及盖嶷现在的水平。

盖俊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吝啬夸奖儿子的父亲,又把长子一顿好夸。

卞薇认真好学、羊男出身大族,两人书法水平和盖俊半斤八两,他也不好意思点评,至于蔡琬、蔡琰姐妹,说实话像他这种凡夫俗子,只剩下仰望的份儿了。

盖俊坐到蔡琬身边,猛然见后者盯着他看,不由一怔,歪头看向另一侧,随即恍然。原来,蔡氏姐妹书案相邻,他坐到蔡琬身右,他的右侧不足四尺即是蔡琰。

按理说,他应该坐到蔡琬左边才是,如今却大咧咧的坐到蔡琬右边。

蔡琬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一哼,表达不满。

“……”盖俊干笑两声,他誓他不是故意如此,但蔡琬多半不会相信。这时也不方便再换位置,那样做任谁都能看出不妥。其实盖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事实上房间里除了没心没肺的盖谟,恐怕连十岁的盖嶷都察觉到了他的龌龊心思。毕竟,盖俊以前面对蔡琰非常从容,就是单纯的姐夫与内妹的关系,而今则越来越不能平静处之。

既然盖俊投降,蔡琬也就点到即止,两人遂切磋起书法。

盖俊面色如常,喜笑不忌,但眉宇间始终挂着一丝化解不开的忧愁,蔡琬自然知道夫君为何愁,黄河横贯并州南北,近来蔡琬帮忙他处理并州各郡送来的文牍,地方屡屡提及大雨连绵,导致洪灾,请求刺史部赠拨钱粮,救治灾民。

蔡琬写好一贴,等待盖俊也书写完成,给予一番评价,而后抽空问起救灾之事。

盖俊苦笑着道:“还能怎么着,大撒钱粮呗,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蔡琬小声道:“这么做不会影响夫君秋季南下吗?”

“应该不会吧……”盖俊身躯皱起眉头,口气不是非常确定。董卓死后,长安朝廷势弱,余党一盘散沙,为盖俊省去不少麻烦,预计动用八万至十万人马,其中骑兵约两三万,三个月内就可入主长安。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一百万石粮草肯定打不住,至少要两万石才称得上安全。目前屯于河东、上党两地的军粮约七十万石,而太原储备的粮食,约四百余万石,补全所需之一百三十万石,应当不是很难……蔡琬点点头,不再多问,将写好的书帖拿开,另起一贴。

盖俊则怔怔出神,显然心里还在计算粮草一事。

“咚咚咚……”门外传来家仆的声音:“将军,贾长史、荀司马有急事求见……”

盖俊“哦”了一声,大为惊讶,两人平日来一人已属隆重,一同而来,在他的印象中屈指可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即喊一声“有请”。

门被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一身匆忙的荀彧,继而贾诩,家仆反倒落在最后,次序完全颠倒了。

荀彧平日最重礼仪,众文武无不钦佩其谦谦君子之风,乐意与之交好,似今日这般失礼,尚属首次,盖俊出言道:“文若何以这般匆忙?”

荀彧急语道:“将军,信使来报,董卓死了!……”了字一落,堂内一片安静。

蔡琬大呼一惊,看向夫君盖俊。

“是长安间者传回的消息吗?”盖俊问荀彧道。而对董卓的死,关羽有些惊讶,盖俊却是连惊讶也欠奉,他听到的仿佛不是大汉第一权臣董卓身亡的消息,而是阿猫阿狗。这是当然了,作为知道这段历史的后世人,盖俊早知其今年会被王允、吕布联合伏杀,拿不准的是,他死于何月,而今是四月末,比他心里猜测的要早死一两个月。

盖俊平静的反应使用荀彧一愣,心想难道将军早就知道了?不对,若早知消息,何必问是谁传回,而且盖俊在刺史部呆了整整大半天,期间无赖,他前脚走,信使后脚就到了刺史部。

贾诩一旁不动声色,他的存在感本来就弱,立于丰神俊朗、倜傥风流的荀彧身旁,自然而然就被诸人忽略。

荀彧说道:“非是长安间者,而是关将军亲卫。”

盖俊顿时明白过来,多半是王允派人找上关羽,令他出兵,进攻河东牛辅,而关羽未得自己同意,不敢冒然出兵,这才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晋阳,一方面是向自己汇报董卓身亡的消息,一方面询问是否应长安所请。盖俊这话心里想想没关系,若是说出口,是以吓蒙面前两位大智若妖的绝代谋臣,毕竟,他应该对所有事一无所知才对。

盖俊问道:“具体是何情况,文若为我道来。”

荀彧记忆惊人,想也不想,张口就道:“本月(四月)二十三日,天子疾愈,召开朝会,受百官庆贺,董卓遂归京,于未央殿北掖门为中郞将吕奉先刺杀,中军校尉董璜亦死。

司徒王子师录尚书事,以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又以御史中丞皇甫义真为卫将军、谏议大夫朱公伟为左将军,黄子琰为司隶校尉、杨文先为京兆尹……”

“皇甫嵩、朱僬……”盖俊蹙起剑眉,两人历史上参与这场政变了吗?自己对两人是没有半点印象,只记得王允、吕布二人。

荀彧继续道:“二十三日夜,皇甫将军率兵进逼董晏大营,夜营中发生哗变,董昱惊惧出逃,为乱军所杀,中郎将徐荣降,皇甫将军兵不血刃收降数万董军精锐……”荀彧娓娓说着自己所掌握的情况,直至长安信使以天子诏命令关羽出兵为止。

盖俊听罢,点点头,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了。”

“……”荀彧苦笑,什么叫我知道了,将军真的知道吗?董卓死了!勤王路上最大的对手,大汉国第一奸宄董卓死了!好歹要表示一下吧……似乎是看出荀彧心中所想,盖俊又道:“目下情报皆是从长安使者口中得知,恐怕其中多有不实之处,不宜轻举妄动,等到长安间者回返,送上详细情报,再做决议。”

荀彧张了张嘴,正要再言,不想衣袖突兀一紧,当即不再说什么,拱手告始退。及出得门外,行出甚远,荀彧驻足回首,谓贾诩道:“长史适才何故阻我?”

“非时机也,多言无益。”贾诩微笑说道,脚下不停,很快越过荀彧,向远处走去。

荀彧和盖俊相识十数载不假,双方交情匪浅也不假,但相处的时间却是甚短,不比贾诩数载来寸步不离左右,两人可谓君臣默契,鱼水斯同。是以,论及对盖俊的了解,荀彧远远比不上贾诩。

盖俊以指轻轻摩擦鼻翼,若有所思,原本两道又黑又长,似利剑般的双眉微微弯曲,目光也是份外凝重。显示着他心头的千思万绪。

半晌,盖俊从沉思中醒来,见房中诸人皆是定定地看着他,展颜笑道:“没事……琬儿,来,我们再写一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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