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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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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方水袖第一次见到林雍泰,是在母亲的婚礼上。

十八岁当花童太老了,当伴娘刚好,以她的清秀之姿陪衬陈馥仙的冷艳美貌,即使青春无敌也不至于抢走新娘的风采。

伴郎则是林雍泰,裴富年大概考虑到伴娘的年纪,所以邀请林雍泰担任伴郎,林雍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在高唱婚礼进行曲之前,休息室里,伴郎与伴娘有了第一类的接触。

林雍泰有一张清俊斯文的面孔,温文儒雅的高贵气质,显示他的出身良好、家教严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那么合乎上流社会的教养,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丝粗鲁、粗俗、粗暴的气息。

方水袖一见到这种人就想打呵欠,但她忍住了,母亲就在隔壁房间,相通的门是开着的,她可不想事后听老娘训她一篇“所谓的淑女……”。

够了。为什么她的妈妈不学一学马元元的妈妈,从不妄想将女儿改造成符合上流阶层标准的千金,却认定女儿必须嫁个金龟婿才会幸福,这是哪一国的论调?从哪儿冒出来的邪恶思想?

不过看在妈妈辛苦养她长大的份上,方水袖表面上从不叛逆。

林雍泰温柔的浅笑--这是他准备开口的前奏曲,男人见了会降低戒心,女人见了心先软了大半。

“妳就是陈姨的女儿?妳好,很高兴见到妳。”

“你也好,“完美先生”,如果你有一点点小失望,不好意思,我比较像爸爸。”方水袖早已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包括裴富年在内。看习惯了陈馥仙的冷艳风华,裴富年初次见到方水袖也是一愣一愣的,凤凰竟会生出一只丑小鸭?

当然,水袖不是丑小鸭,只是站在妈妈身边,很少有女人不被抢走风采的。陈馥仙从十岁起就是众人注目的焦点;相形之下,水袖就只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长相十分清秀,秀气的眉毛,清澈晶亮的眼眸中透着智慧神采,小巧微翘的鼻梁,红润柔软的玫瑰色菱唇,纤细高身兆的身躯,青春娇嫩的白皙肌肤,组合起来就是一个清秀佳人,不美不艳,更没有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真的很遗憾没有遗传到陈馥仙的优点。

裴金、裴银见过她的真面目之后,不晓得有多开心。

如果陈馥仙是一幅浓艳的油画,方水袖则是一幅清灵的工笔画--林雍泰细心打量之后,心中下了这样的结论。

“想必令尊是位美男子。”他客气道。

“那我就是突变种了。”水袖很好奇,这位“完美先生”在什么样的状况之下才会笑不出来?

“方小姐太谦虚了。”

“我叫水袖,方水袖,林先生。”意思是随他挑一个来叫。

“好的,水袖,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妳叫我雍泰或林大哥皆可。”

“我知道,“雍泰哥”是属于金银姊妹花的,她们老早警告过我了。”水袖朝他神秘的眨眨眼,有点顽皮。

其实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缘故,她待人一向冷冷淡淡的,除非是很要好的朋友,否则不轻易流露本性。只不过,裴金、裴银都那么慎重其事的告诉她了,不害她们紧张一下,岂不辜负她们的期待?

“金银姊妹花?”林雍泰困惑的想了一下,才笑开来。“哦!裴家的两位小妹妹,老实说,我不太喜欢那样的称呼。”薛成亮也向他反映过不喜欢。

“有点恶,是不是?了解,“完美先生”说不出来,我代你说了。”

林雍泰笑了起来,温柔俊朗的笑脸迷人极了。“小小的忍耐,是生为人的义务之一。还有,我不是“完美先生”。”

“我倒觉得你很适合。”她的语气不是仰慕或赞叹,而是隐含讥讽。

他听出来了,这个小小妹妹对他没有太大的好感哪!

“多谢称赞!”聪明人只读取表面上的意思,不妄自揣测别人弯弯曲曲的心思,反正又没钱赚,不必费神。

水袖瞇了瞇眼。这男人有点表里不一喔?!不过,那也不干她的事!她比较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

“可以偷偷请教你一个问题吗?”她小小声的问,怕妈妈听见。“你是“完美先生”,应该不会骗人才是。”

“妳一心一意要将“完美先生”这顶大帽子扣在我头上,我推都推不掉,自然也不敢教妳失望。”他贴近她,学她小小声的耳语,“妳想知道什么?”

水袖横他一眼。贴这么近做什么?

“你的青梅竹马,裴金、裴银,你比较中意谁?想跟哪一个结婚?”

问得可真直接啊!林雍泰差一点笑出来。年幼无知真是幸福!

“水袖小妹妹,容我直话直说。第一,我不认为自己与裴家姊妹有青梅竹马的交情,不曾一起上学,不曾同进同出,算什么青梅竹马?第二,我比较欣赏成熟懂事的女人,打算三十岁才结婚。”

闪躲得真好,请接下一招。

“等你三十岁,她们也差不多成熟懂事了,你会选哪一个?”故意夹缠不休。

眨眨眼,笑得温柔之至。“等我三十岁,妳也成熟懂事了,不如妳来爱我如何?”呵呵!想当他的对手还太嫩了点,继续加油。

“林雍泰,你“躲避球”打得不错,运动神经很发达喔!”

“这是应该的,我们林家的继承人被要求须文武全才,不运动是不行的,没有强健的身体可应付不来庞大的工作量。”

奥运比不比赛“躲避球”啊?这个家伙肯定拿金牌。

“看你神清气闲的,对工作肯定游刃有余,不至于耽误你谈恋爱。说吧!说吧!你的意中人究竟是谁?”直捣黄龙,看你怎么闪?

“这个问题太隐私了,妳不觉得交浅言深?”他眉宇轻皱了起来。

““完美先生”不可以生气喔!”小女生爱娇的嗓音,水袖自己都觉得好恶,可是没办法,万一伴郎臭着一张脸,老妈可饶不了她。

小妖精,真狡猾!

林雍泰似笑非笑。“我没有生气,只是纳闷初次见面的妳,为何如此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妳凭什么?”虽然不是令人眼睛一亮的美女,但白白净净、清秀灵透的模样,彷佛一尊白瓷娃娃,看了很顺眼,使人不容易对她生气。

水袖只是微笑,连一丝情绪也吝于浮动。“我自然没资格过问你的感情生活,只是从今天起,我与裴金、裴银也算是一家人了,两位姊姊曾经那么慎重其事的警告我,不准对你心存幻想,说你命中注定是她们两姊妹其中一个的丈夫。

“我是无所谓啦!只是从小缺少家庭温暖的我,有点担心她们亲姊妹会为了你而反目成仇,到时候家里的气氛肯定乌烟瘴气的,就像我爸妈吵着要离婚的那段日子一样,我怕透了!所以才会一再追问你到底想娶哪一个?事情愈明朗化,愈能降低伤害。”

诚实,永远是最好的对策。

如果方才只是林雍泰在无聊的等待时间里逗弄小妹妹好玩,现在则是非常认真的正视方水袖的存在。

他“命中注定”是裴金、裴银其中一女的未来丈夫?天塌下来也不会比这件事更可怕!他不记得他有给过她们错误的讯息,没有吧?应该没有才对。

水袖的表情却像是认定了他在姊妹之中左右逢源、施展魅力,苦口婆心的劝说:“林雍泰先生,男人有魅力的确是赏心悦目的事,可是若害得亲姊妹反目成仇就不道德了,日后你如何面对裴叔?”

林雍泰哭笑不得。“容我再次澄清,我对“小妹妹”没兴趣,对裴金、裴银绝没有做出超过邻家大哥本分的事,她们若因此得了“被爱”妄想症,绝非我的错,请不要将那么重的罪名加在我身上。”

见鬼了!他何必在乎一个高中小女生的冷眼指控?

“嗯哼!”水袖不信的轻嗤,惹来林雍泰没好气的一瞪,两人的眼波短兵相接,同时又别开脸。

水袖心想,难怪金银姊妹花会暗恋他到几乎不可自拔,他英俊不凡的仪表在高级礼服的衬托下更加迷人,连生性冷淡的她都不禁怦然心动。

林雍泰则想,他从来不需要向女人解释自己的言行举止,而现在居然被她不屑的眼光弄得想抓狂。

莫非男人太有魅力也是一种罪吗?他明明很不屑爱乱放电的男人!

千万别教林雍泰温文雅尔、好脾气的模样给骗了,只有真正成了他的“女人”,才会发现他其实满沙猪的!

表面上斯文有礼,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其实表里不一,骨子里非常任性霸道,标准的笑里藏刀派。至于他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呢?因为他天生爱钱,不对,是热爱赚钱!把别人口袋里的钞票以合法的方式转移到自己的口袋里,是他从小玩不腻的游戏。也因为这项特质,在美国留学遇上另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阎千岁与薛成亮,三人才很快结为莫逆。

绝大多数的人工作赚钱,是为了应付生活需求,小部分的人享受更高质量的物质生活。他们则是对“赚钱”这件事充满了热情与兴趣,加上出身豪门,从小就背负起家族责任,刚好使他们的热情更有发挥的余地。

而上天是公平的,祂给予人生命,也给予人生存下去的热情。当你在某一方面付出太多的热情,相对的在其它方面便显得冷情。

林雍泰便是如此,他对谁都温柔浅笑,那代表他对谁都不在乎;他对谁均有礼相待,那表示谁也进不去他的心。

而方水袖这小小女子,却害他差一点破功。

她何德何能?

真真真……是太可爱了!

居然有一只“雌性动物”敢怀疑他的品行,质疑他的魅力?

小红帽竟敢挑战大野狼?

看来有必要好好的给她“照顾”一下。

他的注视如火焰,水袖被他看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金银姊妹花抢进来,林雍泰吐了口气,露出温柔的浅笑,眼中的火焰熄灭了。

水袖眉心微拢,这男人是变色龙来投胎的吗?

不过没有她发挥的余地,裴金、裴银已抢着发言,“雍泰哥,早知道爸会选你当伴郎,人家说什么也要当伴娘……”娇嗲的嗓音争先恐后的表态。

两姊妹互瞪、互呛。

“伴娘是我才对,是我先向雍泰哥求婚的。”裴银认定了先求婚先赢。

“雍泰哥可是早就拒绝妳的求婚!而人家陈姨一开始是邀请我当伴娘的。”

“姊,妳也是很爽快的就拒绝了陈姨,所以雍泰哥的伴娘应该是我才对……”

“那是我不知道伴郎是雍泰哥……”

“雍泰哥是我的!”

“是我的!”

姊妹俩早忘了,陈馥仙曾礼貌性的邀请她们当伴娘,她们可是很率性的拒绝了,自觉已经大到不需要母爱,也不怕继母欺负。

“雍泰哥,现在换伴娘还来得及嘛!陈姨偏心自己的女儿,你要作主啦!”裴银扭腰跺脚的抗议道:“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跟陈姨比起来,方水袖只是一只平凡的丑小鸭,她们母女俩一定是在打你的主意。”

“对嘛!雍泰哥,你是高贵的天鹅,选择平凡的丑小鸭当伴娘,会令宾客们失望的,还是我和雍泰哥比较相配。”裴金抢着表明立场。

水袖睁大眼睛瞪着,抿唇不语。“灰姑娘”怎么可以抢着当刀俎,而将“邪恶的继妹”视为鱼肉?太不尽责了。

“我的伴娘是方水袖小姐。”林雍泰的语气格外从容,眼瞳中刷过深沉的不耐。“今天的主角是裴叔和陈姨,我不会做喧宾夺主的事。”这样任性不懂事的女孩子,给他当妹妹都嫌烦,要他娶其中一个,他宁可高唱独身主义。

“雍泰哥……”娇娇女还是不依啦!

“陈姨就在里面,妳们不进去跟新妈妈打声招呼吗?”有点小恶劣的提醒她们,方才说的话后母全听见了。

他笑得很轻柔,但水袖不会看错,那笑容的背后,冷冽极了。

像她一样。

不过,她会装作不知道,平凡的女高中生不该这么了解人性,不可爱!然后,她可以继续“唾弃”他用充满男性魅力的笑容勾引金银姊妹花。

好玩!

在心底哼歌,水袖还是应观众要求露出“平凡的丑小鸭”该有的姿态,清秀的脸庞染着难为情的红晕,如花盛开的粉色。

在林雍泰眼中,水袖才像灰姑娘,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胸口那股为之流荡的暖流又代表着什么?

林雍泰的眸光,为之深沉。

“水袖,原来妳在这里。”另一位伴娘马元元溜了进来,娇声笑道:“阿姨呢?我还没看到她的新娘扮相呢!”两家是邻居,便邀请她做伴娘好与水袖作伴。

“在里面。”水袖拉了她的手要进去。

“厚~~原来我的伴娘溜到这里来。”另一位伴郎薛成亮,赶进来抓人。他对马元元简直太有兴趣了,决定深入了解她的身家背景。

“莫名其妙!”马元元瞪他一眼。“水袖,我们别理他,我好想看阿姨当新娘的模样,一定美得风华绝代吧!”

裴金、裴银同时撇撇嘴,用刚好大家都听得见的小声量道:“再美也是徐娘半老的再嫁新娘,换了是我,可没脸再次穿白纱……”

“妳们两个在说什么!”一声威严的低斥,使两姊妹同时害怕的噤声。

裴富年牵着新娘陈馥仙的手走出来,男的壮实富态,女的仪态万千,谁都看得出来,裴富年被陈馥仙迷得神魂颠倒。

“爸!”她们都忘了,饭店的新娘休息室有另一个入口,当场被抓住小辫子。

“姊妹两个在一起,嘴巴就这么坏……”

“爸!我们一向都实话实说,又没说错什么。”

“我不希望人家说我裴富年的女儿因为没有母亲教养而欠缺家教……”

“富年!”陈馥仙柔声道:“别在外人面前教训孩子,小金、小银也没说错,我本来就不年轻了,只是有一点她们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穿白纱。”

“不不不,馥仙,妳远比无知的少女更迷人,更适合这一身高贵的白纱。”

“那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冷艳的美人一笑起来更令男人腿软拜倒,裴富年没有当场口水流满地,归功于历练足够。

水袖对母亲的魅力佩服得一塌糊涂,那是天生的,后天的努力有限,反正这本来就是没天理的世界,凤凰生出丑小鸭,她早就认了。

“叔叔!”水袖对继父有礼的一鞠躬,诚恳道:“谢谢您带给我妈幸福,从今以后麻烦您了。”有种娶她老娘回家,值得歌功颂德。

裴富年又是高兴又是感慨,“馥仙,妳把女儿教得真好!”

陈馥仙不好意思太骄傲,只是与有荣焉地笑着。

裴金、裴银更加脸上无光,含怨的目光瞅着水袖:果真是邪恶的继妹!害她们被爸爸训了一顿,在雍泰哥面前丢脸。

大家移动脚步要出房间前往礼堂,两姊妹心灵相通的同时伸出脚拐了水袖一下,使她跌了个狗吃屎,还将不习惯穿的高跟鞋一只踢飞了出去。

“哎哟!”痛痛痛。

“水袖,妳要不要紧?”殿后的马元元连忙将水袖扶起来,愤怒的指责裴金、裴银,“妳们居然一人伸出一脚来绊倒水袖,真是太过分了!今天阿姨在场,妳们就这样欺负水袖,以后背地里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是她自己不小心,关我们什么事?”裴金、裴银认定了只有马元元瞧见她们使坏,一味装无辜。“我们才害怕变成灰姑娘呢!”

裴富年与陈馥仙都有些为难,尚未同住,小孩子已先斗起来。

“阿姨!”马元元知道水袖本性是善良的,凡事喜欢低调,但怕她吃亏,干脆道:“以后让水袖住在我家好了,因为她们显然不喜欢多一位妹妹。”

“知道就好。”裴金、裴银轻哼道。

裴富年的脸色凝重起来,连陈馥仙都眉宇轻颦。

水袖笑得如风吹拂水,一派清爽。“我没事。不小心跌倒,爬起来就好了嘛!今天是叔叔和我妈的大喜之日,别耽误吉时……咦?我的鞋子呢?”

林雍泰拣起一只她的银色高跟鞋,来到她面前,半蹲下来,一手托住鞋子,一手轻握她的脚踝,如王子为灰姑娘穿上玻璃鞋一般,温柔的为她服务,彷佛她是尊贵的公主,值得最好的对待。

水袖站在原地,受宠若惊的垂首俯视着他。原来这年头还有绅士精神的男人,而她还不算是美女呢!

林雍泰则仰头凝视,心中有股隐约的奇异感悄悄升起。来不及多想,他站起身,“走吧!婚礼要开始了。”拉起她的左手勾在自己的臂弯,心里哼唱着婚礼进行曲,愉快的将小佳人带出去。

薛成亮看得目瞪口呆。天哪!这种事从来没发生过啊!死党不是做假的,林雍泰那家伙只是表面绅士而已,哪可能为女人屈膝穿鞋?

那只沙猪?不可能!

可是它偏偏发生了。

春天到了吗?沙猪也有春天?

林雍泰当然不认为自己是沙猪,因为他从不伤女人心。

在公司里,也不曾有女职员说他歧视女性,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工作场合是无性别的,能力强的人往上升,不思进取的人淘汰掉。

“巨邦集团”以建筑业起家,后来横跨金融、百货业。林雍泰本身对建筑有兴趣,大学便主修建筑,副修财经,二十三岁更顺利取得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建筑硕士,才华洋溢,称得上是天才型的人物。

在美国八年,他课余常去建筑公司打工见习,学得许多宝贵的经验。后来结识了同龄的阎千岁与薛成亮,三位个性截然不同的大男生,只因为“热爱赚钱”这个共通点,居然结为莫逆,互相贡献自己的经验与点子,赚钱的功力均更上一层楼,并决定在学校里耗到二十三岁就够了,回国进入自家公司上班,毕竟取得社会经验比文凭更重要。

他们一致认为,一面上班一面透过网络教学,想要几张文凭都难不倒他们,死赖在学校迟迟不毕业是浮华子弟才会做的事。

他们有另一点共同思想就是,男人三十岁结婚刚刚好。

林雍泰在美国见过太多有钱的留学生,在学校混到三十几岁还不毕业,靠着家里源源不绝的金援,一点都不想承担社会责任。

相对于那种“好命”的人,林雍泰觉得自己真是太孝顺了,不折不扣是个有为青年,父母生到他真是赚到了!

“当然,弟弟和表弟也非常优秀。”他有良心、有教养的在心里补充一句。

他回国后便习惯一个人住,不像林胜凯与姜智凡一直住在家里彩衣娱亲。

奇怪,明明他是最具亲和力的那一个,与父母、祖母偏偏不太亲近,难道是因为太早出国当小留学生的关系吗?

林雍泰仔细想想,那只是原因之一,最大的原因是奶奶太热衷于帮他牵红线,而且还是故友的孙女,那个叫李湖心的已经来当他的秘书,他若拒绝,奶奶一定会拿出准备好的绳子要上吊给他看,恐怖哇!

至于林宅隔壁住着一对花痴姊妹,反倒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想到此,他在心底无声地笑开来。

婚礼已过了一个月,不晓得方水袖在裴家过得好不好?真是坚强又懂事的女孩子,即使被裴金、裴银排斥,依然用笑脸化解尴尬,使婚礼圆满完成。

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都比较坚强、懂事吗?思及那对花痴姊妹,他不得不摇头,反而最小的裴俊还比两位姊姊成熟些。

至少希望裴俊可以接受水袖,帮助她在裴家立足。

等等!他有些困惑。

奇怪,他干嘛那麽关心她?不过曾经在婚礼上有过短暂的接触罢了!他敲敲脑袋瓜,要自己专心开车,不要再想了。

他习惯与美艳世故的女人交往,你情我愿,不拖泥带水。像方水袖那种清清如水的女孩子是他碰不得的,不够刺激,而且一看就知道她是属於结婚型的。

可以心动,但绝不能展开行动。

像爱情这种奢侈的玩意儿,不是人生的必需品而是点缀品,在金权至上的世界里得到征服的快感,比吗啡更令他上瘾。

刚做好心理建设,可是一回到家门前,他平静的心湖又被微风吹皱。

隔壁家门前,好久不见的水袖和一名美少年很热络的在交谈。林雍泰没见过那名少年,肯定不是这附近的人,是男朋友来找她吗?

眉清目秀的美少年,看起来却不会弱不禁风,高瘦的体型、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露出衣服外的手臂一看就是喜欢运动的结实有力。

真是不能小看长相平凡的水袖小妹妹,站在身边的全是优质男。林雍泰优美的唇角扬起优雅的笑容,果然只有少年男女才有谈恋爱的本钱,那种微酸微甜、柔柔纯纯的爱恋,看起来真是刺、眼、哪!

弄不明白自己抱著什麽样的心态,林雍泰下车走到他们面前。

“水袖,好久不见了,在这里生活得还习惯吗?”

背向他的水袖回过身来,“林先生你好。”有礼的点个头,又转头跟那位美少年讨论要去哪里打工,反正大学考完了,等待放榜的日子闲著也是闲著……

林雍泰没有奢求女孩子都要迷上他,不过可不可以不要这麽漠视他的存在,或者不要漠视得这麽彻底好不好?

他很有风度的再次开口,“水袖,我公司里有暑期工读生的名额。”不过本来打算只收建筑系或与室内设计相关科系的大学生。

水袖终於赏他一个好正式的注目礼,还眯眼笑得好开心。“真的吗?林先生,贵公司缺几个工读生?”

“一个。”林雍泰瞄一眼美少年。她不会想跟这少年一起打工吧?想都别想。

那少年略带敌意的瞪了林雍泰一眼。“水袖,跟我去我妈的事务所工作,楼上就是我家,我们为你留一间房,你不用来回搭公车,直接住我家就行了。”

这少年很嚣张喔!林雍泰的脸差点变黑。

“喂!你这小子,抢人抢到我家来,很嚣张喔!”终於有人发出正义之声了,是裴家的小主人裴俊,小水袖一岁。

“谁跟你抢人?水袖跟我的关系本来就很密切,早在你之前。”

“那又怎样?孔希晨,你可以滚了,我们裴氏企业不会没有水袖的位置。”

美少年孔希晨立刻呛回去,“裴氏企业还轮不到你作主!我妈可是非常欢迎水袖住进来,而且表明随时欢迎水袖去她的建筑事务所打工。”

裴俊好不容易有一个“正常”的姊姊,说什麽也不放手。“水袖住我家住得好好的,才不需要去寄人篱下。”

“笑话!水袖住在这里才比较像寄人篱下吧!”

“你胡说。”

“我没胡说!我第一次来这里找水袖,你姊姊就出来呛声说不欢迎水袖带朋友进屋里坐,这样你还敢说你们有将水袖视同家人吗?”孔希晨一脸鄙夷的表情,意思就是姓裴的家教都很差。

骄傲的裴俊一时语塞,强辩道:“我不相信我姊姊会做那种事。”

孔希晨眯起狭长且冷沉的俊眸。“敢不敢现在就叫你姊姊出来对质?”

“有何不敢?”裴俊就看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孔希晨不顺眼,後来得知两人念同一所男高中,更是不爽。“我姊在里面,要对质就进来!”

“难得呀!我这位水袖的朋友终於可以像个客人一样被请进大厅。”孔希晨早想替水袖出一口气,冷嘲热讽道。

裴俊的冷静随著怒火微扬而差一点崩塌。“只要是水袖带回家的朋友,即使是阿猫阿狗,裴家一样以礼相待。”

阿猫阿狗?孔希晨不甘示弱的反击,“阿猫阿狗我家可不欢迎。水袖,你的朋友只要是人,我们全家都欢迎,但畜牲就不必带来了。”

裴俊只差没跳起来跟他干一架,以自制力忍住了,因为不想承认自己是畜牲。

“你们够了没有?”水袖好无奈的看著他们。“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弟弟,可不可以拜托你们不要一见面就斗嘴练口才?”

裴俊道:“别一直强调我是弟弟,我不过小你一岁,我不在乎姊弟恋。”他一眼便看穿孔希晨在打什麽主意,偏偏不教他如愿。

孔希晨嗤笑。“弟弟,哥哥我比你年长半岁。我是虚岁,八岁读书才慢了一年,与水袖相差没几个月,比较相配。”

水袖更无奈了。“你们去斗好了,但是不准拿我当战利品。”

裴俊与孔希晨还真是斗志高昂的进屋里去一决高下!打电动。

一旁立了许久的林雍泰摸著下巴,“现在是什麽情况,我怎麽看得一头雾水?才一个月的时间就已沧海变桑田,“平凡的丑小鸭”成了炙手可热的大美女,有两位美少年为你差一点打起来,不简单。”视线轻滑过水袖白皙清秀的脸,微笑依旧如春风。

干你屁事!

水袖在心底逸了声冷哼,然而一转念间,她淡淡一笑,有礼的问道:“林先生,贵公司真的缺一名工读生吗?”

说真的,即使裴金、裴银哈林雍泰哈得要命,但她对这位“假面人”先生其实没兴趣,至少没有喜欢到想拐来当男朋友。母亲再婚那天,林雍泰为她拾来银色高跟鞋,蹲下身子为她穿上的行为,只要是女孩子都会怦然心动,一瞬间感动不已。

可是事後一个月,裴金、裴银却小动作不断,处处找她麻烦。裴富年带陈馥仙出国度蜜月回来,以水袖的个性也不屑向大人告状,只是隐忍在心。今天巧遇林雍泰,不太想理他,他还一直靠过来,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裴金、裴银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的诬赖她“勾引”林雍泰,防她更胜防贼。既然她百口莫辩,就乾脆顺了她们的指控,免得她们太失望。

毕竟,一瞬间的感动,可抵消不了一肚子的乌烟瘴气。

再忍耐两个月就可以搬进大学宿舍,在此之前,水袖不介意“回报”一下那对姊妹花。

她一派自在的直瞅著林雍泰!这个害她日子不好过的罪魁祸首。

她丝毫没有迷恋多金帅哥的清澈眼神,林雍泰好欣赏。

“只要你想打工,我会将名额保留给你。”他猜想她不是真的缺钱,而是不想一天到晚在家里面对裴金、裴银不成熟的挑衅。

“谢谢你,林先生。”

“不客气。我今天住在家里,你明天跟我去公司……明天上班可以吗?”看在陈姨的面上,他总要带领她熟悉路径,以免迷路。

“可以。”

“另外,我不想再重复一次,直接叫我雍泰或林大哥。”他坚持个什麽劲儿?

水袖侧头思考了一下。“在公司里直接叫老板的名字,不会被砍头吗?林雍泰先生。”

“你有点故意喔!”他眯起眼,但笑容不变。

笑吟吟地,她也不否认。“我正青春,自然该爱惜生命。谁晓得为爱疯狂的女人会对我做出什麽事来?”

“为什麽不告诉陈姨你所受的委屈?”他轻柔的问。

水袖瞟了他一眼,确定他不是虚情假意,笑了笑,昂起下巴。

“自古以来,後母都不好做,我不希望我妈的第二次婚姻又失败,骄傲如她会受不了的。反正再过不久我便可以搬进学生宿舍,躲过这是非之地,但我妈却一辈子要生活在这里,我不想让她难做人。”

看著她温润如玉的小脸,他的心也溢出暖柔的情绪。这女孩子初看像玉一般沁凉没有温暖,放在掌心握久了却令人通体舒畅。

“你的个性很好,陈姨有个很棒的女儿。”他嗓音温柔,醇厚似酒。

她失笑。“我的个性才不好,欠缺热情,不想与人有太深的牵扯。我妈对我常常感到失望,因为我怎麽努力都不可能像她一样艳光四射,钓到金龟婿。”

“陈姨希望你嫁金龟婿?”他讶异她的诚实。

“天下的妈妈都一样,希望女儿嫁个金龟婿,儿子娶一个少奋斗三十年的媳妇。”她从不介意戳穿世人的伪善。

他差点笑出来。“你也这麽想吗?”

“不好意思,我天生很实际,不爱幻想。”她面色转冷,声音更冷。“条件一流的金龟婿,倒追的女人一定不少,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去处理老公的外遇问题,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男人身上。”

镇定如林雍泰也只能不可思议又无限错愕的望著她,这是正当青春的如花少女该说的话吗?还是他已老到不了解现在的女孩子?

“方才那位少年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你说孔希晨?当然不是。”她的表情沉著恬静,不为所动。“他是我爸再婚对象的儿子,跟裴俊一样,都算是弟弟。”

好烦哪!清清爽爽的一个人,突然多了两个姊姊、两个弟弟,关系还不是普通的复杂,这对喜欢简单生活的方水袖是一大考验。

出身豪门的林雍泰,亲戚多如牛毛,一眼便看出她的无奈。

“辛苦你了。”

任性的父母,无形中会带给子女任性的负担。

想到正坐在家里等他回去的任性祖母,林雍泰真的感同身受啊!

序幕 目录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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