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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锋利的矛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们必须纠缠 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矛与盾的纠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锋利的矛

武清正懊恼的检查倒地的战马,听了卫敏的训斥,他默默一点头:“谨受教。”

恰巧武连牵着一匹备用战马冲过来,看到卫敏在暴跳如雷的发火,他悄悄放慢了脚步,但卫敏并没有放过武连,他沉着脸转过身来继续训斥:“你们两个也是老早带过骑兵的将领,怎么连这点都忘了?我们不追求胜利,只要缠住齐国人就是胜利,干嘛要跟他们缠斗不休?”

其实,这不怪武清、武连,在这个传播手段贫乏的时代,不识字的武清、武连,他们要学习新知识只能依靠别人口授。而因为没有相应的知识积累,所以这两人理解力缺乏,很多知识即使有人肯传授给他们,也难以理解——这也就是多年以来,武清、武连虽然最早追随赵武,却始终难以获得升迁的原因,因为这两人实在能力不足,所以只能担任类似赤侯的角色。

对面,齐国的队伍里,栾鞅跺着脚,懊恼的说:“完了,我们又耽误一天了,现在我军阵型已经打乱了,要重新整理队伍,恐怕已经没有时间了。”

邢蒯点头:“无论赵武子在不在附近,我们不能冒那个险把自己暴露在荒野之中……请整理混乱的队伍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夺回晋军的营寨。”

春秋时代通讯手段匮乏,二十万军队一旦被打乱了阵型,让他们重新排列好,恐怕嗓子喊哑了也难以做到。

栾鞅想了想,接受了邢蒯的建议,他指点着一支建制完整的队伍,命令:“中行喜,你带这支军队去占领赵军丢弃的营寨,智起,你通知齐军逐次进入赵军丢弃的营寨,重新整理队伍。邢蒯、州绰你两人注意保护国君。”

又一天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战场上,卫敏看到齐军进入他们抛弃的营寨,兴高采烈的一指原先的齐军营寨,下令:“我们去那里,齐国人的营寨大,我们重新修缮一下,缩减营地……

嗯,齐国人丢弃的物资一定不少,我们今天可以吃上齐国的粮食了。”

稍后,徘徊在战场边缘的鲁国军队慢慢的靠了上来,鲁军统领季武子求见卫敏,他的官位比卫敏高,但依然客气的向卫敏致礼:“卫将军,齐军从我们鲁国搜刮了不少东西,如今齐军丢弃的营寨,地方足够宽敞,请允许我们鲁军与你们共同扎营。”

卫敏知道季武子的意图,坦然的说:“甚好,齐军丢弃的物资,除了粮食外,其它的任由鲁军领取。”

日落时分,战场上攻守双方换了个位置,齐军住进了赵军丢弃的营寨,赵军与鲁军进驻了齐军原先的营寨。两者唯一不同的是,赵军人少,与鲁军联合住进齐国营寨后,显得很宽敞;而齐军人多,住进赵军狭窄的营寨后,简直拥挤不堪,而且赵军是填埋灶井之后出营列阵的,营寨内所有的设施都毁了,而齐军的营寨设备完好。

当夜,齐庄公再次派出使者约战赵军,转回头与栾鞅商量,栾鞅懊恼的回答:“对付赵兵的骑兵冲击,唯有采用战车平推战术,今天是我失误,后军没有排列好战车,被赵军冲乱阵型后,一时之间无法重新整理起部队,好在我们损失不大,等明日我们整理队伍,重新再战。”

智起看到齐庄公脸色不好,赶紧抬高栾鞅,趁机踩齐国人两脚:“阿鞅何必这么说呢?齐军的素质不高,被冲乱阵型后,一时之间无法调整阵式,幸好我们还能把队伍收拾起来,不至于溃散,所以如今军队元气未伤,明天还能继续战斗……到了明天,让我们再给赵兵一个教训。”

智起这是说:不是我们晋国人指挥艺术不高,实在是齐军素质太差,被冲乱阵型后,无法重新组织起来,这才不得不进入赵军营寨休整。

齐庄公听了智起的解释,脸色很难看:“我们怎能算损失不大呢?军队被冲垮之后,不少士卒逃亡,晋国人造成的直接伤亡虽然不大,但我们溃散的士兵却达到了一万余人,这些人逃离了战场,恐怕找不回来了。”

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齐国人重新列阵,与赵军对战——实际上,这场战争才是春秋史上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战争,因为在此之前,列国军队都是用武士数量、兵车数量来衡量兵力总数的,但这次战斗中,齐国人首次将辅兵算入军队总人数,从此后,参战总人数成了衡量兵力的唯一手段,而且这参战人数还时常夸大……当然,齐庄公这也是没办法,晋国的上次入侵已经摧毁了齐国西北的士大夫阶层,齐庄公报仇心切,只能拼凑农夫当作士兵了。

也正因为这是一支由农夫组成的军队,虽然队伍中有不少齐国勇士,但整支齐军的战斗意识与组织性与晋国军队相差太远。

这场战争值得大书特书的还有:这场战争中,赵武参与的军队是纯骑兵,这是骑兵第一次作为一个独立兵种,参与到大国交战中。同时,一向以来,春秋时的战争都是双方约好阵型、时间、地点,而进行一日的决战,但这场战事至今为止,双方连续交手整整两天……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第三天日出后,这场罕见的漫长战争再次拉开帷幕,栾鞅依旧坚持正统战法,他排出一百辆兵车于自己的前锋,依靠车士厚重的防御以及强大的冲锋力量,硬邦邦朝赵军冲去;而赵军当夜宿营的是齐国军营,这军营里倒是没有什么猫腻。于是,战争刚一开始,鲁军首先拉开架势向侧方退去,紧接着,赵军开始横向活动,卫敏一边奔跑一边提醒士兵:“侧击,一定要侧击。”

齐庄公脸都绿了,看到赵军马蹄扬起的烟尘,冲着他的左翼兜转过去,齐庄公大声下令:“转向,左军转向,迎上去。”

“不”,栾鞅大声喝斥:“全军保持阵型,别去管赵人,只管向前推进。”

齐庄公都快哭出来了:“他们奔我们的后军去了,后军不堪一击,赵军如果绕到我军后方,那我们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我们的目的是:摆脱赵军的纠缠,所以,命令全军只管向前,不管谁掉队,请各自为战”,栾鞅沉声断喝。

如果齐军是一团腐肉,赵军就是一群苍蝇,他们围在这团腐肉后面,嗡嗡乱叫的飞舞着,用弓箭不停的骚扰着齐军,而此时栾鞅已经横下一条心来,他对赵军的骚扰完全置之不顾,只管埋头不停向前——这一天,齐军行进了七里。

按说以栾鞅的执拗,他这一天非把三十里走完,但等到正午时分,地平线上已经隐隐出现赵军的旗帜,栾鞅见势头不妙,立刻寻找一片适合扎营的地方,下令全军扎营,并驱赶围着他们骚扰不停的骑兵。

正午的日头稍稍偏离,远处的赵军逐渐走近了,齐庄公站在高高的巢车上,看着沉默的晋军整齐的向前推进,这一刻,他理解了自己的父亲齐灵公。

当初,齐灵公看到声势浩大的晋军,完全吓懵了,思维出现了短路,只想着逃离前线以回避这场战争。而当时齐庄公表现的非常勇敢,他斩断了父亲的马鞅,以阻止父亲,可惜未能阻止成功。

当初,齐庄公是站在世子的位置上,希望父亲能够刚强一点;如今他也坐上了君位,承担的责任与当初世子不同了。坐在这个位置上,肩负了君主的责任,齐庄公看着赵军层层推进,只感觉到心里阵阵发毛。

春秋时代,士兵都是义务兵,大多数士兵需要自备铠甲与武器,还要携带六个月的粮食,替领主义务服役。由于每个人财力不同,配置的武器铠甲难免有质量差异。虽然晋国人一向讲究整齐,但服装上总免不了出现新旧与款式差异——赵军恰好不存在这点弊病。

晋军一般的领主部队,已经让人感到很整齐肃穆了,但这支赵军却不仅仅是让人感觉齐整。

赵武初次上阵的时候,别人曾讥笑他是花衣军团,这让赵武以后发了狠,他的军队干脆配备统一的制式军装。而拜这几年赵氏大力发展纺织业所赐,迎面而来的赵军全是一色的制式军服。此外,“胡服骑射”也提前上演。

对面来的赵军一身红色的呢绒制服,剑袖、腰中扎着宽大的牛皮武装带,头戴一顶锅盔,锅盔上插着一支颤巍巍的红缨。

真实的“胡服骑射”,衣服底下依旧是不穿裤子的——春秋战国人都不穿裤子。

胡服依旧是一种深衣(上下连体衣服),只不过袖子紧了一点,下襟短了一点。而赵武的胡服改革首次将服装变革推延到了裤子。制式赵兵服装,上身是红色夹克装,下身黑马裤,脚上蹬着高筒牛皮靴,牛皮靴上鞋带纵横缠绕着,一直缠到小腿肚,间接起到了裹腿的效果。

如今这数万条穿着黑裤子的腿随着阴沉的鼓声,齐刷刷的抬腿,齐刷刷的落地,整个天地间只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仿佛一阵波涛,哗哗哗哗的响个不停。

赵氏的步兵赶到了。

一两千人身穿统一的服装,显不出多大的气势,然而一两万人穿着统一的服装,迈着统一的脚步,肩上扛着统一的长戟,背后背着统一的大行李包,脸上呈现着统一的漠然,随着他们的推进,齐庄公感觉到难以呼吸,仿佛一座大山迎面压了过来。

随着一声嘹亮的铜号,迈动的脚步突然停顿,听惯了有节奏的哗哗声,陡然间声音消失,齐军没有感觉到轻松,只觉得这一刻仿佛是山崩地裂的预兆,这突然的禁止连鸟兽都屏住了呼吸,纷纷躲离了这片土地。

“披甲!”赵氏军官高声吆喝。

随着这声吆喝,刚才像雕塑一样凝立不动的赵兵活动了,他们纷纷将肩上的背包解下来,就在原地穿起了铠甲,这些士兵相互帮忙帮助对方系上铠甲的肩带腰带,稍停,几名辅助兵在队列中来回奔跑着,回收着士兵的背包。

像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水波荡漾一阵后,水面重新恢复镜子般的平静,这时,赵兵的本来面目呈现在齐庄公面前,齐庄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副武装的赵兵一身板式胸甲,头盔连上了面罩,冰冷的双眼隐藏在青铜的面甲背后,幽幽的,让人心里发冷。

阳光在胸甲上跃动着,也在戟尖上跳动着,活像风吹过池塘,呈现出一阵银光粼粼,只是这银光是金属的光芒,银亮的矩形戈被士兵们摆的很整齐,戟尖冲着齐军,枪头冲着苍天。

“持戈!”随着一声军令,赵军端起了长戟,军中的军鼓响亮,军令接二连三:“第二旅,左转,前行百步,左传,前行二十步!”、“第三旅,右转,前行百步,右转,前行五十步!”……

一连串命令有条不紊,随着这些军令,第二旅、第三旅、第四、第五旅来回调动着,不久,一个整齐的大方阵出现在齐军面前。

晋军的动作是那么整齐,那么不慌不忙,齐庄公虽然无数次参加齐国的联军,但晋国人在他面前排兵布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他都在外军阵营,与晋国的其他附庸国一同战斗。如今见了晋人不慌不忙的节奏,齐庄公吸了一口冷气:“霸气,这就是百年霸主的霸气,好一个好整以暇!”

齐国将领默默无语,出逃的晋国大臣面色骄傲,栾鞅点着头,轻声赞叹:“这才是晋国军队的本来面貌。”

中行喜也在点头:“赵氏一向游于公卿之外,我每每听说赵氏治军严厉,有晋国‘最锋利的矛’之称,今天总算见到了赵氏的‘锋芒’。”

齐庄公在打哆嗦,但依然不服气的辩解了一句:“只有一万人!”

“全是戟兵”,智起轻声补充:“赵氏士兵兵种搭配非常完善,军队中应该配备弓兵,弩兵,甚至车兵……但赵武子的战车呢,他的战车一向以轻便著称,难道比步兵走的还慢?”

此时,战场上,鲁军在移动,向着晋国军队靠了上去,而熬战半日的赵氏骑兵也牵着剧烈喘息的战马朝赵军步兵身后走,只是那些人都被齐军忽略了,齐军的眼前唯有这一团火红色。

邢蒯淡淡的插嘴:“其实,赵氏与魏氏当中,究竟谁是矛,谁是盾,我国百姓向来议论纷纷,没有统一意见。因为赵氏也善守——如今赵氏的阵型已经列成,恐怕我军已经难以撼动赵军。”

邢蒯话音刚落,地平线上尘土再次扬起,远处,无数的战车冒出了地平线,一个个不慌不忙排成行军队列,慢悠悠的向这里赶来。

邢蒯慢悠悠的说:“三天,我们晚了三天,现在被赵军堵上了。”

栾鞅虽然是栾氏家族的人,但他毕竟不是宗主,能享受到贵族完整的军事体系教育,此时,看到远处地平线上赵武那面标志性的布旗出现,面对这位传说中的晋国副帅、晋国第一将,他也有点发怵,这时听到邢蒯的说话,情不自禁的随口反问:“战不战?”

邢蒯眯着眼睛,继续打量着地平线上的军队,嘴里唠叨:“有许国的军旗、还有韩氏的军旗,魏氏的军旗,孙林父的军旗……韩魏的军队虽然不多,但副帅跟韩氏、魏氏多年配合,最擅长发挥他们的兵力特色……这场仗,打不赢的。”

邢蒯这话令人沮丧,令人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承认。

起先赵氏出现的骑兵队伍,齐国人并不看上眼,因为骑兵在春秋时代是一种不成熟兵种,它们的攻击力比起战车来可以忽略不计,因为骑兵马上只有一名战士,而战车上却有三名甲士,远攻近战都让骑兵无可奈何。但现在赵氏的车兵也到了——虽然此时赵氏战车远在地平线处,还只是一个个移动的小火柴盒,但仅仅眼前这支纯粹的长戟兵,他们所显露的装备水平与训练水平,就不是齐军这伙乌合之众所能比拟的。

稍停,邢蒯继续慢悠悠的说:“走不脱的!赵武子擅长突击,如今他亲自赶到了,在面对赵武子的时候,即使楚王也不敢轻易走出自己的军寨,所以……请君上效仿楚王吧。”

齐庄公脑袋转了一个弯,才明白邢蒯的建议是什么——效仿楚王,那不是暗示他“宵遁”嘛。趁着夜色朦胧,丢下齐军的大部队,自己带领亲信武士连夜脱离战场,以此保全性命。

齐庄公马上喜欢上了邢蒯,多可爱的人啊,多高明的主张啊,我喜欢……齐庄公立刻手也不抖了,身子也暖和了,他和蔼的扫视着齐国将领,询问:“这二十万大军都是家乡子弟,谁替寡人把军队带回去?”

齐军将领无人应答。

这些勇士们在齐国的时候,称霸乡间,也算是一个乡中恶人,如今碰上了赵武子,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咱么看都是良善人,原来他们个个心地善良,特容易心软。

齐庄公有点不满:“即使赵武子带领全部军队赶到,他能有多少,两万人了不起了,我们可是有二十万大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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